两个婢女端着水果盘从廊下走过,低声议论:“你刚进府,错过了往年的热闹。今年接连出了那么多的事,刀家和高家也都被软禁了,大王哪还有心思弄那些?”
“我听说吐蕃要攻打我们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呢。这几年一直不太平……”
两人正说着,忽然眼前出现一个人影,吓得她们大叫,手里的东西掉落一地。
阿常威严道:“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常嬷嬷,您吓死我们了。”婢女拍着胸口说道。
“哪个教你们乱嚼舌根的?不怕被大王知道,将你们逐出王府去!还不快去做事!”
那两个婢女连忙应是,慌乱地收拾好地上掉落的东西,小步跑远了。阿常摇了摇头,回到崔氏的住处。崔氏正坐在铜镜前,手中拿着嘉柔写的信,望着桌上摇晃的烛火出神。
“娘子,您都看了几十遍了,怎么还在看?仔细伤眼睛。”阿常过去将信收起来,“小娘子不是说了吗?她一切都好,叫您不用担心。”
崔氏问他:“大王在何处?”
“还在书房议事,连晚膳都是在房中用的。”阿常如实回道。
崔氏扶着阿常站起来:“你说,吐蕃真的会出兵吗?若是出兵,南诏有几成胜算?”
“这可说不准。”阿常说道,“不过广陵王不是会帮我们吗?再不济还有周边的节度使呢。”
崔氏手里拿着佛珠,觉得心神不宁。吐蕃一直对南诏虎视眈眈,但是南诏之北有剑南节度使,东边有邕州经略使,皆拥兵数万,所以吐蕃不敢贸然对南诏动手,怕被合围。可这两位皆是贪得无厌之辈,常对木诚节提无礼的要求,南诏与他们的关系并不好。
如果吐蕃真的出兵,他们只会袖手旁观。
崔氏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祈愿佛祖保佑南诏,保佑她的夫君和孩子。
而此刻木诚节的书房里,气氛颇为凝重。书案后面悬挂着一张巨大的舆图,占了整面墙。这几年,吐蕃的版图不断扩大,西到葱岭,东到秦州,并数次侵占蜀中的土地,南下南诏。日前,他们驻扎在聿赍城的守军忽然前进数里,不知意欲何为。
聿赍城到国境线只有一日的行军路程了。
木诚孝苍老了很多,两鬓斑白:“阿弟,我清点了下兵力,就算把刀家和高家都算进来,刚够八万。但按照现下的兵制,高家和刀家的兵恐怕不会听我们指挥。要想改变现状,至少需三年的时间。”
木景清也说道:“阿耶,吐蕃兵强马壮,若短时间内进攻,我们必须要加紧时间重修防线,并且把靠近边界的百姓尽量往阳苴咩城或邕州地区转移。修筑防线倒还好说,可是邕州经略使未必肯放我们的百姓进入他的辖地。”
木诚节双手背后,内心似在挣扎。事实上,从收到广陵王和崔植的来信开始,他一直都在思考挣扎。眼下,是时候做个决断了。他闭了下眼睛,说道:“二郎和田族领带着兵士去修筑边境的防线。阿兄,你替我去一趟徐州,见徐进端,照广陵王信上所说的做。”
木诚孝一怔:“阿弟,你已经决定了?”木诚节之前也把两封信给木诚孝看过,木诚孝还是将一切都交给他定夺。
木诚节凝重地点了点头:“现在吐蕃大兵压阵,南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也许一直以来,我都是错的,我墨守成规,过于死板。所以我要换种方式,给将士和百姓求一条生路。”
“好,我这就去准备。”木诚孝起身走出去。
窗外夜色浓重,开启的木门灌进来一阵冷风。木诚节伸手摸着舆图上南诏的位置,心中叹了一声。他监守了许多年的东西正在慢慢瓦解,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木景清在他身后说道:“阿耶,其实我很高兴您做这个决定。盐铁对于南诏来说固然重要,可我们若关起门来,纵然有盐铁,也抵挡不了吐蕃的雄兵。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们应该主动去结交剑南节度使和邕州经略使,哪怕放弃一些利益,也好过指望朝廷。现在朝廷是什么样的光景,您进了长安这么多次,还不明白吗?求人救不如自救。”
“这话是谁教你说的?”木诚节转身问道。
“当,当然是我自己想的。”木景清明显底气不足。他背了好久,才把阿姐信上的内容倒背如流,可是阿耶一问,他这种不善于撒谎的人还是露馅了。
木诚节知道他没说实话。
水太清,鱼儿就无法生存。对别人要求太严,就没有伙伴。这句《大戴礼记》里的话,还是他小时候亲口教给昭昭的。她是觉得自己乃一介女流,说的话不会被他这个阿耶采纳,所以才借二郎的口说给他听。
若做他自己,他绝不会向那些小人屈服。可他们说的对,为了南诏,为了他们守护的这片国土,他都豁得出性命,又何惧弯腰。
“你大兄还被关在府中?”木诚节又问道。
木景清点了点头:“您把他交给阿伯处置,阿伯把他打了个半死,关在房中。其实从小到大,大兄一直都待我不错。他只是被人蛊惑了,鬼迷了心窍。阿耶……”
木诚节抬手阻止他:“南诏正值用人之际,我给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