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柔很想问李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们人在外面,也不好公然讨论这件事。
一入堂屋,只有郑氏一个人在,好像故意屏退了左右。她的脸色不好,直接问李晔:“你说说,昨夜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还把自己弄伤了!”
李晔皱眉,是谁把他受伤的事情告诉母亲的?云松肯定不会,他很少到郑氏这边,剩下的就是他屋里的那些仆妇和婢女了。这些人真是屡教不改。
“母亲,我身上的伤,并无大碍。”李晔回道。
郑氏气道:“有没有大碍,得大夫看过才能知道。你居然还想瞒着我?当年我教你的《孝经·开宗明义》,你是不是都忘了?背来!”
李晔只得说道:“儿子不敢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朝廷以孝治天下,从天子到百官,不敢不遵孝道。就连关系到官员升迁的吏考之中,孝道都是首要考察的东西。
“亏你还记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为娘的怎么办?你身体有损,便是不孝!”郑氏昨夜一宿未入眠,今早得知李晔受伤,本想直接冲到他院子里的,又怕将事情闹大,惊动家中其它人,便耐着性子等他们过来。此刻一并发作。
嘉柔看见郑氏气得浑身发抖,连忙说道:“大家别生气,是我照顾郎君不周。”
“你是失职!你们明明一起出去,为何你单独回来?他不顾自己的身体,难道你身为妻子,不会劝阻?若我儿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当得起吗!”郑氏拍案,她很少这么疾言厉色,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前远在天边,看不见摸不着。现在好不容易回家了,还娶了妻子,她自然是想他得到妥善的照顾。可事实却是,他三天两头地出事。
嘉柔知道自己有错,不敢回嘴。天底下母亲爱孩子的心,是不容置疑的。
李晔却回护她道:“母亲,您知道我做的决定,嘉柔也更改不了。这件事不能怪她,您不要迁怒于她。”
郑氏伸手指着他,咬牙切齿,又把火气强压下去:“你过来,给我乖乖坐在这里,等大夫来。我已经让苏娘去请了,就说是给我请个平安脉,其它人不会知道。”
李晔还想再说,嘉柔按住他的手,十分用力,他才作罢。
苏娘去请的大夫,医术自是不在话下。大夫仔细检查过后,对郑氏说道:“夫人放心,郎君没有伤到内脏,好好休养十天半月,也就痊愈了。只是郎君像有感染风寒的征兆,老夫先开些药让他服下,免得病情凶险起来。”
郑氏这才放心,让苏娘送大夫出去。她又仔细询问了李晔关于昨夜的事,都被李晔三言两语地搪塞过去。郑氏本就是内宅夫人,见识有限,想不到太深的地方。等苏娘取了药方回来,郑氏让嘉柔收好,又叮嘱几句,才放他们回去。
回到住处,嘉柔吩咐玉壶前去煎熬。李晔则把秋娘等人都叫来,严肃地问道:“是谁把我的事告诉母亲的?”
几人面面相觑,都摇头说不知。李晔看向秋娘,目光不怒自威,秋娘立刻跪下来,说道:“郎君,真的不是老身,老身昨夜跟郡主从夫人处回来后,一直就没出去过。其它人都可以作证的。”
婢女们纷纷附和,她们昨夜围炉守岁,谁都没有出去过。
除了她们,就是云松和……大兄知道。难道是大兄派人告诉母亲的?李晔摆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去了。
嘉柔返回,看到秋娘他们各个战战兢兢地出去,问道:“你跟她们说什么了?弄得她们这么害怕。”
“只是随口问一些事情罢了。”李晔不在意地说道。
嘉柔见屋中没有人了,才低声问:“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把太师也给牵扯进来了?”
李晔也没有瞒她,说道:“若直接王承元出城,还是难以平息天子之怒,回头还会对幽州用兵。所以王承元必须要见到圣人,当面陈情,此事才有转圜的机会。但广陵王不方便出面处置此事,风量也不够。太师则不一样,他是三朝元老,在圣人心中的地位特殊。有他在旁,王承元说的话,圣人便会多信两分。”
“可你们怎么说服太师的?万一王承元出尔反尔,那太师的一世英名不是毁于一旦了?”嘉柔惊讶道。
李晔摇头道:“太师只会带王承元去宫中陈情,却不会帮他说情。如何处置,还是在圣人的一念之间。昨夜的刺杀,其实未必全无漏洞。既然王承元大费周折地逃走了,为何又要自投罗网进宫面圣?弑君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帝王多疑,定会仔细思量。而且我们这位天子很不喜欢用兵,更不想因此虚耗国库,或许愿意给王承元一个机会。”
嘉柔定定地看着他,眼中开始冒着崇拜的小星星。他真的很像那个人,前世徐州之战的每一步,都被他算得清清楚楚。天时地利人和,连援兵都算到分毫不差。虞北玄败了之后,还对他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说那人知他之深,超过以往任何一个对手。
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李晔……会不会就是他?
李晔看着嘉柔的神情,又补了一句:“这就是昨晚我去广陵王府的原因。我们几个谋士商量之后,也觉得广陵王救王承元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