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近来越发麻烦了。李谟对她往日的恩怨情仇一点兴趣都没有,偏偏她盯着的那一家,近来是整个长安城的焦点。圣人前日把他叫进宫,话语里暗示他要收敛一点。他不想在裴延龄的案子还没了结之前,再有人捅出什么篓子来。
他皱眉道:“你派人去大慈恩寺打听一下,今日发生何事,再回来禀报。”
齐越领命离去。
李谟回到宴席上,那几个官员都喝得东倒西歪了,洋相百出。他挥手让婢女服侍他们到厢房里休息,眼不见为净。方才的热闹一哄而散,堂上显得格外冷清,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夏日香气。
他独自坐着饮酒,谁也不敢来打扰。
片刻之后,齐越派人回来禀报。今日原是李相公的夫人郑氏拿着李四郎和骊珠郡主的生辰八字到大慈恩寺去问吉凶,卜出了吉卦,大喜而归。
竟然是吉?李谟冷笑,还以为崔清思有多大的本事,手段也不过尔尔。纳吉之后就是纳征,两家互换婚书,律法上骊珠郡主便是李家的人了。就算云南王府谋反被抄家,也跟她无关。李家这是要把她早早地划入羽翼之下。李绛就如此喜欢这个儿媳么?
他倒很想看看李家到底要做什么了。
李家派人来告知纳吉的结果,崔氏早从慧能大师那里知道了,也没有担心过此事。木诚节临行之前,已将婚事全权交由她做主。尽管如此,李家纳征这一日,她还是把兄长从崔家请了过来。
卢氏怕人手不够,交代了一双儿女跟来帮忙。
崔植穿了身官袍,站在院子里,威严庄重。堂屋前还摆了矮床,设香炉,水碗和刀子。等巷子里响起鼓乐的声音,阿常满面笑容地跑进来:“娘子,来了!”
李家从族中选了两位有官品在身的青年才俊当正使和副使,手里拿着黄杨木盒子的通婚书,并好几车彩礼,一律抬进了院子里。左邻右舍有的就围在院门前看热闹,这本来就是喜事,大家都想跟着沾喜气的。
只见彩礼有五色彩缎,大堆锦帛,五箱铜钱,三牲六畜,点心瓜果,满满当当地摆满了院子。彩礼下得越重,就代表着夫家重视新媳。这里的街坊邻居也大都非富即贵,但见到这样规模的彩礼,还是竖起大拇指,不停地夸赞。
两家人互相寒暄之后,崔植接过黄杨木盒子,将里面由李绛亲笔所书的《通婚书》取出,当众朗读。读完之后,回了一份《答婚书》。交换婚书,收下彩礼,纳征便算结束了。
接下来,王府的人招呼李家众人入席吃酒。
前院十分热闹,府中的婢女和仆妇都跑去看了。嘉柔和崔雨容坐在房中,崔雨容说道:“我那位庶姐出嫁时,旁人都说她嫁得好,夫家看重她。可跟你这位郡主的彩礼一比,她估计要哭鼻子了。”
嘉柔前世跟了虞北玄,并没有过六礼,所以不算明媒正娶。不管虞北玄有多宠爱她,她在长平面前永远低了一等,始终是少了名分。这辈子李家用如此风光的六礼迎娶她,她更加觉得自己前世荒唐,对李晔更是愧疚。好在一切可以重新来过。
她正跟崔雨容说着话,玉壶跑进来,神秘地说道:“郡主,有人找您。”
她在长安除了崔雨容,没有其它朋友,怎么会有人找?玉壶拉着她的衣袖,不好意思地对崔雨容笑。崔雨容很豁达地说:“你们去吧,我刚好去找阿兄。”
玉壶高兴地道了声谢,拉着嘉柔到了侧门那里。侧门对着一条小巷,平日少有人行走。嘉柔疑惑地往门外看了一眼,看到李晔背对着门站着,似乎正在看门外的一颗老槐树。阳光如细碎的沙子般落在他的脸上,眉眼都晕染出温柔的光线。
他怎么来了?嘉柔十分吃惊,按照礼数,他们成亲之前不能见面了。
她狠狠拍了一下玉壶的手,玉壶在她耳边说:“李家郎君说了,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当面对郡主说。婢子不敢不从呀。郡主您就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嘉柔在心中叹了一声,不愧是她养出来的丫头,跟她一样都是看脸的。李晔什么都不用做,只消往那里一站,就把这丫头收买了。她低头走到门外,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门边还停着一辆不起眼的乌蓬马车,李晔侧头看她,她今日穿了身鹅黄的石榴花纹齐胸襦裙,胸前系着紫色的宫绦,雪纱帔帛。长发盘成髻,绑着青绿的发带,点缀着小朵的绢花。整个人十分清丽,温婉中还带着点俏皮。
明明是一个喜欢牡丹花的女子,性格也应该是很亮烈的,偏偏又让人觉出一丝清冷来。
李晔走到她面前,说道:“我有事需离开长安一段时日。怕归来时,你已经回南诏了,因此虽不合礼制,还是想来见你一面。”
他说得这样直白,嘉柔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着头,眼睛看向别处。却无意间看到马车的帘子,露出奏书的一角。那奏书是地方官向朝廷进奏所用的,她看虞北玄写过,所以认得那种封皮的花样。这个人怎么能接触到奏书?他不是没有功名在身吗?
就算他父亲是宰相,也不可能把奏书带回家中。能动用的只有太子和亲王这个级别的人。
李晔移动身子,挡住她的视线,无奈地问道:“你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