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姬永和姬荃间罕见的争吵。
老爷子以前虽然独断专行,但对姬永这个亡妻冻卵留下的孩子却很少说重话,其中有姬永自身太过出众优秀的原因,但也很难说是不是因为对亡妻的追思。
可现在,也正是因为那个和亡妻太过相似的女人,在见到的一瞬间就几乎让老爷子崩溃。
书房内平日姬荃最喜欢的紫砂壶茶杯摔成碎片,滚烫的茶水也逐渐变得冰凉。
刚才管家之所以受伤,就是在姬荃砸东西时挡在少爷身前,这种情况下少爷不能躲,但若是烫到,恐怕后悔的人还是姬荃自己。
“阿永,我就求你这一次,难道你就不能看在这么多年……”
“我不答应。”
男人冷淡开口,狭长的凤眸不知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你根本不知道,当初我对你的母亲究竟是怎样的感情,若不是为了姬家,我恐怕也陪她一起去了。”姬荃拿起书架上的书就想朝姬永砸去,但想来想去最恨的还是自己,只好颓然放在桌上,发出砰地一声。
姬永眉毛也不曾抬高,淡淡道。
“她不是母亲。”
“我知道,但……”
“而且——。”姬永抬头,俊朗冷然的轮廓与姬荃酷似,“若是雪儿出了事,不管有没有姬家,我定然会陪她一起,面对她寂寞。”
“那你怎么还能阻拦。”
姬荃痛心疾首,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从中午无意间在附近散步时见了那女孩,他就如遭雷劈。
就算在梦里他也绝对不会忘记那张脸,又英气又妩媚,总是喜欢和他在剑道室练习,那份飒爽绝不输男子,却又总美得让他心跳加速。
“她不是母亲!”姬永再次重复,朝桌前逼近一步,双手死死扣住桌子边缘,“虽然她来意不明,但是敌非友,只会让您、让姬家陷入绝境!”
所以他才让身边的人把那个女人赶走,事实上若非姬荃阻拦,他当场就要施展雷霆手段。
可姬荃心中越发难受,似是一只手狠狠揉捏心脏。
他曾经是姬家的顶梁柱,这么多年姬家在他手中威名不坠,姬荃自然不是草包。
他如何不懂,冒然间出现一个和那人一模一样的面孔,世间绝不会有这么巧的事,但这么多年心中的爱恋只会挤压地一天比一天更深。
“阿永,我问你,若是有一日小雪去了,猛然间出现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你难道不会像我一样事态?”姬荃咬牙道:“姬家已经是你的了,我绝不会再因为这件事将姬家带入绝境,但那个女孩,我要把他留在身边。”
“绝无可能!”姬永摇头,“我不会,因为没有人能代替她。”
姬永与姬荃都是姬家的痴情种子,二人的痴情却截然不同。
在姬永眼中薛雪是世间的独一无二,但对姬荃,那人却是他终生无法舍去的梦魇。
以前就因为罗荼双胞胎与那人有一双相似的眼,他险些铸成大错。
历史重演,他还是明智错误,也会做出相同选择。
“小永!”姬荃还待再说,书房的门却被轻轻推开。
薛雪款款走来,旁边还牵着一个小男孩。
“要吃饭了吗?”
女孩微微笑着,似乎没有看到这满室狼藉。
看见薛雪,姬荃猛地意识到今天是他邀请薛雪来做客,顿时面上多了几分尴尬。
“小雪,很抱歉……我……”
薛雪笑了笑,蹲下身将紫砂壶的碎片捡起来放在掌心,姬永急忙伸手。
“小心划了手。”
“不碍事。”
薛雪说着,将掌心聚拢的碎片放在桌上,用不轻不重的口吻道。
“这是父亲最喜欢的紫砂壶,摔了不觉得可惜吗?”
姬荃看着那些碎片,默然无语。
壶碎了能补、能买,但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无法弥补。
他知道薛雪的意思,当初罗荼这件事他已经错过,甚至让姬家用了十余年为这个错误买单,但现在他若是再犯这种错误,恐怕会破坏与姬永二人的父子情。
“走吧,阿永。”
薛雪摸了摸站在门口的汤姆的脑袋,一手又签了姬永的手,三人一起出门,薛雪甚至贴心地将书房门合上。
姬荃颓然坐在椅上,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桌上碎片。
他错了吗?真的错了吗?
可这么多年,那人已离开他太久太久,甚至久到让他都忘了温暖二字的含义。
他只是想再抱抱她,真的就那么难吗?
老爷子手掌微微颤抖着摸索书桌下,用指甲划开一个暗扣,而后抽出。
薄薄的暗柜中只有一张照片,那是她们确认关系后,女人几乎是强迫着他拍下来的。
那时候的姬荃意气风发,一双凤眸顾盼生辉,而那女孩的眸子更是妩媚又漂亮,紧紧贴着他的脸。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生命很长,好像人很难有分开的时候。
知道离开的时候,回首才发现留下那么多的遗憾。
“唉……”
叹息在空荡荡的书房中响起,回应他的似乎只有地上已经凉透的茶水和书架上胡乱散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