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都得提着十二分的小心,比起十恶不赦的犯罪嫌疑人,阴沟里使绊子的辩护律师才是他们茶余饭后唾骂最多的群体。
有时,他们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找寻到关键证据,却因证据链上微小的逻辑漏洞、或是程序上被律师抓到把柄,证据被排除,从而无法给恶人定罪。
努力皆白费是小事,正义铡刀时时悬颈,这样的人,难道不会夜里不安吗?
恶人自有天收,贱人却往往能名利双收。
想到这些,仇旺自觉挣脱了眼前这位的“美人计”,腰板儿都挺直了几分:“公民有义务配合调查,这一点,尹律师应该比我清楚吧?”
“清楚,《人民警察法》第三十四条,”尹清荔下意识当了回法条搜索引擎,反应过来,又抱歉一笑,“我可能得先去喂喂猫。今天应酬,回来得晚,它们都饿坏了。”
仇旺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路数,“……啊?”
尹清荔摊开手掌,手指纤长,“就五分钟。”
“哦,行行,没问题,”反应过来她这是答应跟他们走的意思,仇旺感动极了,“不着急,我们就在这等你!”
五分钟之后。
尹清荔准时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披衣蹬靴的路濛,“我我我一起去,我是帮我们老大拎包的。”
同为拎包仔的仇旺表示理解,“行,那走吧。”
一旁的小警员却默默扫了一圈她的披肩和裤腿。
仇旺不养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但他家里有只祖宗,最知道“猫毛为患”的感受——织物披肩加棉麻长裤,那就是行走的吸毛神器,哪怕不直接接触猫咪,空气中的猫毛也会自动吸附在上面,怎么可能一根毛都没有?
所谓喂猫,其实只是个幌子吧。
不过——他又看了眼明显没怎么睡醒的路濛,很快打消了心底的疑虑。
应该是叫人去了吧。
不过,叫人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呢?
小警员百思不得其解,先一步下了楼,开车去了。
仇旺一行回到市局时,又一场案情会刚刚散场。
吴盈盈四肢的尸检结果出来了。
如果说,尸体是被害人最真实的陈述,那么这一次,吴盈盈几乎是把凶手的身份证号都爆出来了——
“她手里攥了一截带血的鱼线!”
除此之外,吴盈盈的双手有瘢痕增生,根据指尖的茧子和指骨变形判断,她越狱后的这段时间,应该是在一家鱼线加工厂做活。
渝都生活节奏偏慢,钓鱼是广受群众喜爱的休闲娱乐方式之一。
大小鱼塘、自然湖泊无数,可供钓鱼的去处遍地都是,家家户户必备钓竿鱼线,很多白领周末也会相约垂钓,品茶聊天,渐成风俗。
在这样一座城市里,渔具畅销,产业链完整,自产自销之余,还有不少厂家做进口品牌的代工,数量规模巨大,工厂众多,都集中在东南市郊一带。
与此同时,必然伴随着人员复杂、监管混乱等历史遗留问题,排查起来注定困难重重。
仇旺带着尹清荔往询问室走时,正撞上办公室的内勤抱着一大摞厂家资料往刑侦队送,一脸生无可恋地和仇旺打了个招呼。
错身而过时,尹清荔的目光不经意间向那摞资料最上面一页扫过——
“路濛!”
她猝然回头,却发现,路濛已经没有跟在她身后了。
走廊中段,距离他们十米左右的地方,路濛在法医室的办公室外探头探脑,像是对里面年轻漂亮的女法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听到尹清荔叫她,她头也不回,只遥遥比了个“ok”的手势,是让她放心的意思。
仇旺奇怪地回过头来,“她这是干嘛去了?”
“……刚入职的,太没规矩了,”尹清荔低声解释了一句,意欲折返,“我去叫她回来。”
然而,路濛的动作却快她一步——
“悦悦!你是悦悦吧?”
小海王业务能力了得,一步跨了进去,相当自来熟地开始了她的搭讪:“我路濛啊,哎我去,你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仇旺:“???”
“安哥早跟我说市局法医室来了个女明星,我还不信,今天总算见到了!”
“学表演的也能考法医岗吗?”
“欸,这个牌子的雪糕老贵了!你们这日子过得不错啊,我跟你说,我们所就可抠门了……”
尹清荔:“???”
不一会,里面的交谈声从一道变成了两道。
两个刚毕业的职场新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仇旺:“你这手下绝了,适合干这行。”
不知为何,尹清荔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唇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闻言,她勉强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仇旺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他在此刻彻底理解了路濛深夜跟着上司来警局的真实目的——他自己也经常“主动加班”,跟随扫黄大队出警,饱饱眼福。
只是……
他幸灾乐祸地往法医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下次叮嘱她,可别随便吃法医室的雪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