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不是你的侍卫故意杀人灭口?”许卿卿直视他的双眼,问得冷然。
“府里的侍卫用的都是刀剑,而这丫鬟中的是箭矢。再说,本王若想杀她,为何不在城外选一僻静无人之处,而要将她射死于自己的府邸?”林泓逸解释。
言语间,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
来的是文瑶,手里端着一盏热茶。
方才侍卫领她去涂药,她特地只涂了薄薄一层,想让林泓逸瞧见自己脸上那无数个的巴掌印。
“殿下,奴婢的脸好疼……”她放下茶盏,楚楚可怜道。
转目见许卿卿也在,眼神立刻变得十分不善——这女人跑到书房来凑什么热闹,一具尸体,有那么好看吗?
“侍卫说,你曾见过这丫鬟?”林泓逸并未理会文瑶的诉苦。
文瑶只道他是忙于处理这“前朝乱党”的事,所以才忽略了自己的伤,一脸后怕地点起了头:“这人前几日来过府里,还是奴婢将她轰走的呢。奴婢早就看出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果不其然,居然敢趁殿下您大婚之日混进来,也不知道包藏了什么祸心,幸而被牧侍卫及时杀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先前只瞧见这人倒在血泊里,并未目睹整件事情的经过,故而对牧钊当众放出的那番话深信不疑。
说着,朝一旁的牧钊道:“牧侍卫,快将这尸首盖上吧,死得如此难看,奴婢真是多瞧一眼都要做噩梦!”
许卿卿的心仿佛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你说,雨潞前几日来过泓亲王府?”
看着她冷然的侧脸,文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是啊,没错。你先前的丫鬟成了前朝乱党,你竟还好意思在这里装没事人?你敢说此事和你毫无干系?”
她就不明白了,这女人分明与乱党有瓜葛,殿下为何不准让自己当众说出真相,将这女人交由慎刑司处置?
莫不是……动了怜香惜玉的心思,有意隐瞒事实?
一想到这,文瑶就忍不住醋从中来。
“你是何时将她轰走的?”许卿卿接而问。
语气太平静,平静如空荡的山谷里刮起的风。
文瑶没察觉她话里的冷意,继续说道:“就在三日之前,她腆着脸皮找上门来,说曾在宫中伺候过你,想来府里谋个差事。我见她长了一张贼眉鼠眼的脸,就将她赶了出去。怎么,难不成碍着你了?”
“你先下去。”林泓逸朝她道。
文瑶“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退下了。
“盯住她,莫让她胡说八道。”林泓逸接而吩咐。
牧钊领命,紧跟着文瑶而去。
门“嘎吱”一声合上,书房里只余林泓逸和许卿卿两人。
“我今日赏了那文瑶五十耳光,殿下不打算罚我吗?”许卿卿语气嘲讽。
半是嘲笑林泓逸,半是嘲笑自己。
早知如此,她该赏的便不是巴掌,而是木棍,是长鞭!
雨潞不是没有活下去的机会,她分明都已找到府里来了,或许只差那么一点点,便能见自己一面……可终究还是被多管闲事的文瑶所拦,以至于与自己生死相隔。
许卿卿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恨到极致,当真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将其剥皮抽筋!
“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是非不分?”林泓逸反问。
“这么说,殿下是不打算替那文瑶‘讨公道’了?”许卿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好,那我便替死去的雨潞讨一讨公道……”
“你想做什么?”林泓逸剑眉紧蹙,“这丫鬟带着前朝玉玺来到府里,紧接着被刺客所杀,此事分明是冲你而来,你所谓的讨回公道就是正中幕后黑手的奸计,与她扯上瓜葛,亲自将自己送上死路?”
他之所以让牧钊谎称这丫鬟是前朝乱党,草草给此事盖棺定论,就是为了让许卿卿得以撇清干系。
她倒好,口口声声要替别人讨回公道,却一点也不担心她自己的性命,简直就是胡闹!
“你为何要在意我的生死?”许卿卿问。
林泓逸忽然就结了舌。
四目相对,他看见她清冽的眸子里不知何时竟渗出了无数血丝,红如她身上的嫁衣。
初见时,金丝笼中那个目光柔弱得毫无防备的女子,而今只在他记忆中留有一道浅影,甚至连影子都淡得有些看不清了……
他忽然一阵心疼,想要上前扶住她瘦弱的肩,她却后退了一步,嗤笑道:“我虽是泓亲王妃,却并非殿下本该娶的那个人,殿下又何必对我这般‘多加照拂’?”
林泓逸沉默良久,才问:“你很恨我?”
若不恨,为何对他如此漠然,就如……他先前待她一般。
有人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只是林泓逸没想到,这轮回来得如此之快,快得令他措不及防。
“我如何敢恨殿下?”许卿卿轻摇摇头,“殿下肯收留我,肯娶我,肯替我遮掩此事,没让我被人构陷成前朝余党……我不恨殿下,我谢殿下都还来不及。”
林泓逸心里莫名恼火,真是没有一句实话!
他宁愿她怒不可遏,宁愿她又哭又闹,唯独不愿她平平静静说着这些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