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问题,她便低头对翟媪道:“放心吧,十一郎的府邸,以后乱不了。”
转身回内殿时,皇后看见少商犹自捧着那口空了一半的钱匣,静静伫立廊下,神色清冷。皇后不由得微微一愣,一时间竟好像有些不认识她了。
其实,这个女孩理事时并非一直这样明快果决计策百出的。
前几日有个小宫婢生思念过世的家人,夜里啼哭不止,少商制止了要杖责她的宦者,耐心的问她原籍何处,然后画了一副州郡简图,指着小宫婢的原籍告诉她那里兵祸已渐消,可能还有些饥馁,不过以后只要好好耕种,再不会有无父无母的孩童流离失所,被转折贩卖了。
——事情自然不会如此,皇后自幼失父,也经历过兵祸战乱,深知世情,世上哪会没有人牙子呢。不过在这寂寞的深宫中,些许虚妄而美好的言语就足够给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宫婢好好活下去的勇气了。
皇后再去看少商。她有两道柔婉的眉毛,不浓不淡的划在雪白的皮肤上,宛如迷茫茫的烟雨留痕,双目清澈秀美,看人时仿佛眸中有水波流动,才过了短短一夏,小小女孩容色更盛。再配上这样矛盾复杂的性情,难怪迷住了养子。
……
午睡起身后,少商奉命去尚书台外殿取两筒竹简,恭敬的拜别看管藏书殿的黄门侍郎后,少商施施然的往回走,却不想在宫巷里遇上了多日未见的袁慎。
其实自从她入宫‘进修’后,算上这次,已有三回在宫巷中遇上袁慎了。
头一回是她和凌不疑一后一前慢慢走着,袁慎侧身避过,然后冷冷的看了他们几眼,不发一言;第二回是她被凌不疑牢牢的抓着手并排而走,袁慎当路对上,看着他们握着的手发出数声短促的冷笑,结果凌不疑凝视回去的目光比这笑声更冷。少商扭头不想看他俩。
这回遇上袁慎时,少商刚被身后追来的梁邱飞喊住,少年侍卫跑的额头冒汗,把手中一个扁扁的苍枝盘纹漆木盒递给她。少商一接过手来,就险些就把盒子砸在脚面上,打开一看竟是整整齐齐码放的五十个金锭,散发着诱人光泽的足金,每一枚都铸成拇指粗细的马蹄金,小巧玲珑,金光闪闪。她不由得张大了嘴。
梁邱飞笑道:“……少主公说,您如今在长秋宫里事多,赏赐宫婢用些铜钱尚可,可赏赐有官秩的宦者可不行。这些您就放在宫中随要随取,平日托付翟媪保管即可。”
“这,这怎么好意思?”少商喘气困难,呆笑数声——当男票为你买包买衣服时,你尚可义正言辞的拒绝,坚定的主张婚前财务独立,可男票直接过户给你一套房子呢。她觉得自己有些把持不住了。
梁邱飞皱眉道:“少女君不要再说这样见外的话了,上回您不肯收那两匹良驹,害的我兄长受了少主公一顿斥责。这回您可不要害卑职了。”
“放心,我不会的。”少商无力叹道。
待梁邱飞走后,一身轻袍缓带的袁慎风姿翩翩,缓缓走近时正看见被盒内金锭照的满脸金光的女孩,忍不住发问,待少商身后的宦者替答后,他再度冷笑起来:“没想到你竟爱这些黄白之物。”
少商立刻道:“这盒里的都是金锭,只有黄的,哪有白的。你不要乱说哦!”
袁慎一噎:“……所以你就被收买了?成日装的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如今都城里倒是都在夸你,说你终于被皇后教养的品行出众了。”
“什么收买这么难听。”少商将匣子交给身旁的宦者,然后示意他们退开些。
“没有这些金锭,难道我就不能学着贤良淑德啦?再说了,这是我未来郎婿给的,我有什么不能花用的。”有些话,果然是越说越理直气壮的,“还有,我是不是贤良淑德,我有没有被收买,关你什么事!我吃你家粟米啦,我用你家财帛啦!”
袁慎这回却没有生气,看着她道:“你有没有发觉,自你我相识以来,你最常对我说的,就是这句‘关你什么事’。”
少商一愣,……好像是的诶,“这是因为,你总是无缘无故来多管闲事!”
袁慎抚了抚腰上玉带,低声道:“你,如今过的好么。”
“自然好!”少商傲然一笑,“当初人人瞧不起的程家小娘子,连外出赴此筵席都有人跳出来说我粗鄙无文,蛮横无礼,现在还会有吗?现在我进出宫廷,就是皇子公主都对我客客气气的,当初那些人哪个还敢再来为难我!”
袁慎嗯了一声:“其实,我觉得你以前挺好的。”
少商嗤之以鼻:“善见公子,咱们还是就此打住吧。你自己择妻都要东挑西拣,什么宗妇德行,什么礼仪娴熟……凭什么我就得一直粗鄙下去呀!”
“人前装一下就好了,哪个让你真的学什么礼仪娴熟啊。”袁慎恨恨道。
少商恍然大悟,谑笑道:“哦,原来如此呀。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善见公子,莫非你自己就是如此行事的?…咦…我为什么要学礼仪娴熟,这与我有什么干系。”
袁慎却不去理她的挑衅,再问:“你还没回答我,你究竟过的好不好。不是人前,而是人后?你心里高兴吗。”
少商抬眼看向宫墙,淡淡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我也要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