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篱下,倒也没这么豪气过,都担心自己做不好露了怯,张姨娘也有些担心,自家这姑娘天生不足,本就有一股子弱柳扶风的气韵,又只得十岁,夫人走得太早,平日里又没有受过教导,这么支使起这么一大帮子下人,也不知压得住压不住。如今看来,虽然是短短几句话,这气势上好歹压住了,隐约有几分当年夫人的风采。
清明,寒食,可这林家父女实在是不能吃寒凉的东西,林如海要服药,黛玉也要吃药膳,所以反倒是张姨娘带着一干下人兢兢业业的遵照这一风俗,就当为主子尽心了。
次日晨起,虽然说精神尚好,但是这身子实在是半点不由人,昨日的路途颠簸,林如海如今也是乏得很。才用了些早食,服过药,张姨娘扶着林如海到黛玉落脚的院子里去寻她一同去上坟,却不想扑了个空。原来黛玉一早起来,就带了紫鹃雪雁一干服侍的丫鬟媳妇门,到院外去折桃花了,黛玉想着给娘亲带上一枝桃花,当然林家先人们也不能落下。
是以当林如海在院外桃花林里寻到女儿时,陪在一旁的两个媳妇手里个抱了一个大翁,里面已是插了好几只桃花。
“爹爹!”黛玉见林如海沿着小径走了来,连忙迎了上去。
“这花已是采得足够了,祭拜用的东西也都备好了,咱们何时去?”黛玉手里也拿了枝桃花把玩,询问林如海到。
“看来玉儿收获颇丰啊!”林如海看着女儿,宠溺的笑了,吩咐下来,“这便去了,让他们把车赶来。”
林如海今天穿的是一袭烟灰的衫子,这布料是张姨娘特意嘱咐织女们用棉线和蚕丝混着织成的,这样的布料比较厚实,林如海身子不好向来畏寒,不似锦缎那般夺目,但是因为有蚕丝提花织出的暗纹,看着倒也好看。而黛玉穿的则是月白的夹袄,系了浅浅的鹅黄裙,毕竟是来给先祖们上坟,父女二人都穿的比较素净,黛玉这次带来的头饰,不是白玉的就是银的,鲜亮的一律不要。
父女二人沿着小径悠悠往回走,抱了花的下人和丫鬟们远远跟在后边,不多时出了桃林,林如海和黛玉乘上了备好的马车,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往林家的祖坟去了。
虽说这林家的坟地就在这庄里,可是从那院里出来,乘了马车,也要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坟园门口。
黛玉下了马车,站在这坟园的门口,如今这园子外边是被一圈青瓦白墙围得齐齐整整的,墙根下铺着的青砖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别说杂草,连青苔也不曾有。
“小少爷您来了。”坟园门吱呀一声开了,迎出来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黛玉瞧着这老人家眉毛都雪白了,想着他约莫与陈老大夫一样,将近耄耋了。
这位老者称林如海为“小少爷”,为林家先人看守坟茔,定然是林家的老人家,且这庄子里的外男都避了出去,唯独这一位没有避开,如今就这么出现,林如海也没有让黛玉避让的意思,想来也是极为尊重他的,黛玉连忙上去规规矩矩行了个万福。
“这老头子怎么受得!”那老者连忙摆摆手,侧过身去并不敢受。“这便是咱们家的姑娘吧!”
“是啊!张爷爷,这是小女黛玉,你只管唤她玉儿便是。”林如海指了指黛玉,“如今十岁了,前几年去了外祖家,前儿不久才接来的。”
“说了多少遍了,老奴哪里当得起啊!”原来这守墓的老者名叫张虎,原先是林如海外祖父手下带的一个兵士,那年对抗羌人,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是当时作为主帅的林如海外祖将他背了回来,捡回一条命来。后来林如海的外祖见他有伤,就将他安排了做其母亲的陪房,来到了林家。
林如海的外祖交代过张虎,要听从其母亲的吩咐,而林如海的母亲在故去之时,又嘱托张虎要好好照看林家。于是这位老者见自己老了也做不成什么大事,在林如海母亲故去之后便自请离家,兢兢业业为林家守墓。
张虎自己也想不到,原先在战场上受过重伤的自己,居然还能活这么些年岁,昔日救了自己一命的主帅全家皆战死沙场,自己陪嫁的姑娘和林家姑爷相继故去,小少爷的儿子夭折,妻子亡故,自己眼睁睁瞧着这坟园里多了一座又一座新坟。
“阿实可还尽心?”张虎在前面带着路,领着林家两位主子往坟园里去了。这张虎老人家口里的‘阿实’就是如今林家的管家林实。张虎昔年重伤,无法生育子嗣,林实是他收养的一个小乞丐,求主家赐了个名儿,就叫林实。
“他做事最是妥当的,如今离了家,自然是把他留在家中主持大局了。”林如海笑道,跟在老人家后面慢慢往里走。
进了园门黛玉才发现,原来这园门旁边还有个两间小屋子,只是围墙修得高大,在外边并看不出来,想来此处定然是这老人家守墓时的居所了。
黛玉瞧着园中散落的一座座坟茔,林家的先祖们就葬在此处,她的娘亲葬在这里,今后爹爹也要葬在这里,而她葬在这里的时候却是一副薄棺来到此处,眼睁睁看着父母坟茔被掘,紫鹃和雪雁相继殒命,黛玉不由得悲从中来,红了眼眶。
忽的,黛玉瞧着这被打理得齐齐整整的坟园,想起了一件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睡好,一天都是心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