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宜梁二郡明面上是落到何泓手里的,不过他也不算太骤不及防,应对何信没落入下风。
能想象到谷城两派的混战是何等激烈。
魏景点了点楠木大案:“何允呢?”
“何允据说已病得极重,无力约束二子。”所以才会吵得这么厉害。
季桓猜测:“据报州牧府医者进出极频繁,又张贴了告示公然纳医,何允大约是熬不了多少时日了。”
熬不了多少时日正合适,二位公子的争斗就会产生质变,已方正好趁势而动,伺机谋取益州。
魏景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何泓是否一如既往地信重他。他后续是计划,是得按照这个信重程度调整的。
正这般想罢,何泓的回信就到了,后脚来的,还有魏景放在谷城眼线的信报。
自从出了金牛道后,魏景传令谷城,全力收集信息,但凡涉及州牧府及两派动向的,事无巨细,一一报来,因此每天都厚厚的一叠。
魏景先看了何泓的回信,何泓语气一如既往地亲近,信很惊喜,大大夸赞,并让魏景尽快处置好战后事宜,还有布防等工作。
魏景表情并无变化,意料之中的回信,窥不见何泓半点想法。
反倒是眼线的信报,有一处引起了他的兴趣。
“五月十三,谷城城防的夜间口号,”魏景玩味挑了挑唇:“为青狼。”
去年,何泓调任为兵曹从事,主军事。当然他无法将一州军事都握在手里,但明面上,谷城城防是归他管的,何允病中,这夜间口号必然是他定的。
夜间口号,巡夜军士碰见必先互问,为的是防止外敌混入。作用很重要,但制定却可信手捻来,不拒天上地下,随口一个,每夜一换。
五月十三,正好是魏景密信入谷城的当天,报喜的,他攻下上春城,彻底拿下二郡。
“青狼?”
张雍正要问,季桓却皱眉道:“狼者,凶悍却难驯也,养之易噬其主。”
魏景冷嗤一声,扔下信报。
“杨泽”惊人的统军能力和战斗力,看来让何泓心生忌惮了,因为“救命之恩”而打消的猜忌重新冒了头。
大约何泓斗垮何信上位之后,就了铲除“杨泽”之时。
不过也没关系,何泓是上不了位的。
表面和谐没有打破就好。
魏景不甚在意。
“诸位,今日到此为止。”
事议得差不多了,他揉了揉了眉心,便吩咐众人散去。
魏景伤养得不好,仍有些虚弱,精力略逊于平时,一整天下来,难免疲惫,脸色比方才还要白一些。
“主公伤势未愈,又公务繁忙,身边无人照顾,不妥。”
季桓道:“不如请夫人南下上春,正好为主公分忧,又能仔细照应。”
魏景一愣,唇抿了抿:“不必,些许小伤,何须劳师动众。”
“呃,有一事,桓公务缠身一时竟忘记禀告主公,请主公恕罪。”
“何事?”
季桓吞吞吐吐:“那日取下上春城后,捷报立即发回汉中。主公受伤中毒,桓不敢隐瞒夫人,只又逢主公正拔毒治伤,不能禀报,于是桓便擅作主张,去信一封告知夫人。”
“夫人接信启程,想必这二日便至。”
季桓拱手:“公务缠身,事后竟未曾禀主公,请主公恕罪。”
他话罢,偷偷往上觊了眼,只见自家主公眼睑微垂,“……既如此,罢。”
季桓和张雍对视一眼,二人默契低下头。
……
这次出征,季桓等人有点不好过,倒不是战事不顺利,而是中帐气氛太紧绷。
魏景一贯是个稳重自持的人,尤其出征,更是肃然。只不过这回,可不仅仅是肃然。寒霜罩面,眉目含冰,极为严厉,季桓等人犯错倒不会,但天天待在这种大气不敢喘的氛围当中,压力也很大呀。
张雍偷偷说,他宁愿一口气不歇继续杀敌去也。
究其原因,还不是两口子吵架了。
中帐守卫嘴巴极严,倒不会漏出消息,只是季桓刚好赶上了个尾巴。而张雍却清楚主公是因何气怒回营的,这转一圈就黑着脸出来,冰得能冻死人,没费多少力气就猜到了。
且除了夫人,谁还有这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