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观摩着客堂内众人的模样,似是觉得非常有趣。她稍稍收敛了笑意,惬意地扇着那团扇,又取过茶杯喝了一口。
“这茶有些凉了。”她呷呷嘴道,“去换杯新的来。”
早有丫鬟上来捧了下去,不多时又捧过来一杯,恭敬放在了木桌上。
这屋子里大约还有十七八个人,衣着各式各样,有些看着像道士,有些则像巫人,看起来应当各自有些本领。
她逐一打量着他们,最后看了看萧无常,见他低眉垂目的微笑模样,显然心中十分欢喜。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柳夫人妖娆地笑着,低头看了看杯中茶叶,“我们这铺子,开了也有二十年了,起先都还好好的,最近不知怎么,铺子里是越来越不干净了。还望诸位各展神通,看看我们这里到底是招了什么阴鸷。”
“你发的榜文里,只说铺子不干净,却没说为何不干净。”一女子缓声道,“莫非不止那童尸有异样?”
“当然不止。”柳夫人拉了拉肩膀上的衣物,“至于为何不干净?奴家不知道。”
“这话何意?”
“就是奴家不知道啊。”柳夫人睁大眼睛说,“奴家只知道家里闹得慌,别的一概不知。若奴家知道,早就对症下药了,何必出重金请八方之人齐聚。”
“那敢问何时开工?”那大汉挑着眉问。
“这开工嘛,不急。反正闹了也不是一天两天。”柳夫人散漫道,“比起这个,奴家更想见一见诸位的真本事。不知可否再让奴家试探一番——”
“那几个在贵铺失踪之人,只怕凶多吉少,你还要再试?”先前那老者怒道,“你这是要办斗法大会不成?”
“你有何证据说他们是我家里失踪的?”柳夫人惊讶道,“我又没关正门,怎的就不是他们自己走了呢?”
“你——”
“我怎样?我为着这驱邪之事,与老爷准备了足足八百八十八两白银,还有玉如意一柄,镇邪八卦镜一张,南海珍珠两斛。”柳夫人冷笑道,“我出价这般高,难道不许我试探一番吗?”
闻听这般血本,不光在场之人心动,连岑吟都扬起了眉。她忽然不觉得萧无常为财而来十分庸俗了。
“别的倒也罢了……”她喃喃道,“这八卦镜……”
柳夫人忽然将头转向了她,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不愧是道门中人,到底知道什么是好东西。”她咯咯笑道,“这八卦镜可不一般,乃是从一座诸侯墓里取得的。我家老爷人脉广,逢年过节总有人赠礼拜会,这镜子颇有些神通,可惜我们也不会用,放着可惜了,不如就……”
柳夫人说着,眼睛却向下瞟,盯住了岑吟衣摆下的白鹤图。
“哎哟……我记得哪一家道观是以白鹤做图腾的……”她沉思着,“这一时……”
“釉云观。”那阴沉书生缓缓道,“离临泽城不远。”
“这位女冠,是釉云观中人?”一穿着黄道袍之人问,“贵观中有一位女道士,姓岑名君故的,你可识得?”
岑吟正喝着茶,听到这句问话险些呛了自己。她咳嗽两声,下意识地将眼睛瞥向了萧无常。
萧无常闭着眼,轻轻摇了摇头。
“识得,是我……同门的师姐。”岑吟不得已,只能诳语道,“怎么突然提到此人?”
“这女冠这么有名,随便问问罢了。”那黄袍人道,“听说她前些时日下山了,我本来还想着她会不会来这铺子露露身手。”
“她很有名?”岑吟惊讶道,“我竟从来不知。”
对面有几人冷笑起来,却无人搭话。那阴沉书生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一双三白眼无神又狠戾。
“我方才,似乎看到那位驱鬼的……萧天师,先前同你说话时,好像动了动眼睛。”他指了指萧无常,又指了指岑吟,“不知……能否冒昧问下,萧天师当真不能视物吗?”
“我既然吃驱鬼除祟这碗饭,说我全然是个瞎子,只怕各位也不信。”萧无常闭着眼道,“只是这眼睛时灵时不灵,模模糊糊的,各位只当我看不见就好。”
“敢问阁下,是否和柳家有些交情?”
“不过是先前帮了些小忙而已。”萧无常笑道,“柳十爷和柳夫人都是爽快人,就交了个朋友。”
“难怪。”那阴沉书生冷笑,“看着同柳夫人……关系匪浅。”
“哎哟哟,怎么又扯到奴家身上来了。”柳夫人嗔怪道,“奴家还想同你关系匪浅呢,你可愿意?”
那阴沉书生咳嗽了一声,闭上嘴不说话了。
“果果!矜持一点!”柳十爷小声道。
柳夫人给他一记白眼,理都不理他。
“我家老爷是个老实人,原是不打算试探诸位的。”她扇着扇子道,“但是各位别怪我自作主张,我这里实在不欢迎沽名钓誉之辈。所以,容我再试诸位一次——”
“岂有此理!”那老者一拍椅子站起身来,“我等是来除祟的!不是来表演给你看的!恕我不愿意,告辞!”
他说着,转身便走。岑吟只见他大步流星地离开客堂,直朝门外去了。
柳夫人也不恼,她饶有兴趣地望着那人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