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齐微微颔首,却没有交际场面上的插科打诨,他只淡淡看一眼言晏,随即目光重回手里的纸张上。
再一轮的议价,Mandy明显被李修齐吃得死死的,对方要的价格,Mandy实在权限内办不到,眼见着这次谈判又要未果,李修齐的朋友过来寻他了。
言晏对于莫敬的声音生疏得很,直到来人拍着她的肩膀喊她说话,她才抬起头看他。
她万万没想到,莫敬竟是李修齐的朋友。
他还没在意地介绍与李修齐说,“谢冰慧的女儿。”
李修齐略略会意,不无打趣地站起身,损一句莫敬,“早知道,不叫你下车进来的。”
“唔,我一直不受言晏的待见,到头来,冰慧还是为了女儿的意见,放弃了我。我多少有点折面子的。”莫敬的话,有些不尽实,言晏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酸她,还是在朋友面前保全自己的体面,总之听他这么不痛不痒的话,言晏多少有点不痛快。
她想着趁早离了这个两面三刀的席面,快些结束今天的外勤吧。
没成想,李修齐倒是客套起来,邀Mandy一起吃饭。
Mandy还愤愤今晚这场谈判不尽人意呢,眼下对方这样的邀约,她再乐意不过。
言晏想装死趁机不去下一场了。
身旁的李修齐尤为诚恳地道一句,“小言也一道来吧,虽说母亲的前男友这关系有点尴尬,不过,饭还是要吃的、生意始终还是要做的,他与你母亲的事是他们的事,不影响我邀请你和Mandy.”
李修齐的盛情与道理,一边一个,全都难却。
Mandy又一副死亡凝视,似乎言晏不能说不。
母亲后来怎么跟莫敬谈得,又怎么不了了之的,言晏事后没有深究。
今天晚上这样能在工作场合再碰到莫敬,言晏没有想到,显然对方也没有想到。
不过,他似乎抛开前嫌,对待言晏有后生的关照与礼遇。
李修齐和Mandy换个地方去抽烟,酒桌上就只剩下言晏与莫敬。
她无心与他寒暄或是碰杯,就垂首玩起了手机。
莫敬一副老友的自觉,问言晏,你母亲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忙里偷闲。”
“有新男人了嘛?”
莫某人的话,招言晏一记睨眼。
风月消遣场合,莫敬说起话来自然也轻佻了些,“我的意思是,交新男友了嘛?”
言晏当他浑话,不予理会。
他的话却越说越溜了,他告诉言晏,原本他们商议的婚姻,谢冰慧说完全不在乎任何人的意见。
偏偏到头来,她说不结了,理由只有一个,女儿实在不中意这桩婚事。
可是,天知道,他们关系存续期间,她多少次埋怨过这个女儿。
“你妈这样的能人,向来只把钱放在眼里,我以为她不是个有千丝万缕的人,没成想酒店都订好了,她冷不丁地划一笔钱给我,说婚不结了,之前的事,全是她的不对,说到此为止。”
“呵呵,谢女士果然名不虚传,生意场上是个果毅的人,感情上也不拖泥带水。”
言晏眼观鼻、鼻观心,她有点迷糊,从莫敬的口气听来,母亲与他最后没有撕破脸,也没胁着他的不轨吵闹什么,就风平浪静地扮作无情人,与他终止了一段关系。
到头来,莫敬将这桩悔婚全归咎到言晏头上。
他再一次嗟叹,到底舐犊情深。
言晏不否认,多多少少她影响了母亲这段感情的判断,但是对于情感存续内的背叛,她也是嗤之以鼻。就在她借口去洗手间的时候,莫敬打量起站起身的言晏。
“讲真的,一直想会会你。谢冰慧的女儿,果然差不到哪里去,这一双狐媚眼,真真与你妈如出一辙。”
“你妈老了,看紧一点她的钱也不是没道理,毕竟都是你妈年轻的时候卖肉卖来的……”
莫某人的话,还没说齐全,脚下就被言晏浇了一鞋子的酒,言晏搁回空酒杯,居高临下瞥一眼他,
“你也别恼,是,是我让我妈跟你拜拜的,不过不是纯粹不待见你。而是你运气不好,带女人去酒店,被我看到了!”
“我妈正如你说,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偏偏挑男人的眼光实在太差,她总以为那些个男人能对她多赤诚,喜欢她不是为了她的钱,其实信誓旦旦的话最没意思,四十来岁的女人,可以是风情吸引人,自信吸引人,哪怕是有钱吸引人,都好过一些男人说些虚无缥缈的形容词来得实在。”
“莫先生是个要体面的人,我也尊重你曾是我妈的前度,这杯酒才没浇你头上。不过奉劝你一句,有什么不痛快直接找让你不如意的人,像刚才那样想着法儿地要恶心别人,实在很没腔调。”
言晏气极,脑袋一热,就办了糊涂事,忘了这还是客户的主场。
可是眼下也只能糊涂到底了。
她转身要走,回头的一瞬,额头结结实实地撞进了抽烟刚折回来的李修齐怀里。
一时间又尴尬又唐突,她都没想起与客户抱歉,就和Mandy先告假了,称她家里有点急事。
其实,那厢莫敬狼狈地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