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眼前,严暮阳得了会元,严家上下大喜。
严纪鹏当即带着儿子儿媳去幽篁馆下小定。
严氏上房,花团锦簇坐了一屋子女人,都喜气洋洋。
梅氏固然趾高气昂,阮氏也满脸笑容,两人都将之前的不快抛开,为了一个共同的人——严暮阳欢喜。
梅氏彻底死心,收起不甘的心思,认了这门亲。
认了这门亲,并不代表彼此相安无事了;恰恰因为认了这门亲,她身为婆婆,更有权利对巧儿严格要求和教导。
她一想起那天适哥儿对严暮阳转述巧儿的话,气就不顺。
事关严暮阳的前程,和郭巧儿为妻的本分,梅氏认为自己理直气壮,只要将事情摆出来,便是姑太太也没的话说。趁此机会她便可以扳回之前的脸面,也给了巧儿一个下马威。她就不信,事关严暮阳的前程,严氏还能偏袒郭家、容忍郭巧儿。
她便瞅了个空,对阮氏道:“好在中了会元,我这一颗心才放下来。亲家不知道,我一直悬着心呢。”
阮氏微笑道:“这么大事,是够悬心的。”
梅氏道:“可不是。还有殿试呢。”
严氏笑道:“殿试肯定马到成功。”
梅氏得意笑道:“借姑太太吉言。侄媳想起一事:前儿巧儿让适哥儿传话给阳哥儿,叫他别担心,说就算考不到第一也不要紧。你说这孩子,就算心疼暮阳,也不能说这话。一则不吉利,二则也消磨他意志,就是让他别用功了。这科举谁不是十年寒窗,‘头悬梁锥刺股’都嫌不够,哪里敢懈怠一点半点儿!她该鼓励他、激发他……”
随着她脆瓜瓜地数落,阮氏涨红了脸。
对于科举,阮氏是一窍不通。
梅氏所说,她不知到底多严重,不敢辩驳任何一个字,忍不住也在心里埋怨巧儿: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梅氏将阮氏的窘迫看在眼里,满心舒畅,越发滔滔不绝,收不住话势,意思郭巧儿此举轻浮,后果很严重。
清哑及时插话道:“巧儿是担心暮阳压力过大。”
梅氏顿了下,更加振奋道:“就是要给他压力。这些年来,我们家上下为了阳哥儿,从请老师到贴身伺候的人,无不是为了他的学业着想,无时无刻不督促他学业,生恐有一点松懈。都到这紧要关头了,怎么能松懈呢?小女孩子不知轻重,只顾顺着夫君,但作为一个贤妻,要时时劝诫夫君上进……”
清哑道:“平常是平常。平常应该用功,现在都考试了,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要是把身体熬坏了,更麻烦。”
梅氏瞪大眼睛道:“为了他这次会试,我亲自盯着他饮食起居,一点儿都不敢大意,怎会不顾他身体?表弟妹净说丧气话。这也罢了。那巧儿说‘考不到第一也不要紧’,这话也对?这个不要紧,那什么要紧?”
清哑皱眉道:“他要真没考到,你还能杀了他?”
梅氏见她越说越不吉利,气得发抖。
她质问道:“表弟妹,你怎么说话呢?”
清哑也忍无可忍,回道:“我说的实话呀!”
梅氏道:“你就这么盼着他考不上?”
阮氏忙扯清哑衣袖,低声道:“清哑,别说了。”
严氏也皱着眉头,喝道:“好了,都别争了!清哑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也是好意,并无咒暮阳的意思。”
清哑却不肯罢休,一定要把这事辩清楚。
她问:“你们都盼望暮阳得六首状元是不是?”
梅氏点头道:“那当然。”
清哑道:“你们都希望这么高,可想过他心里有多大压力?能不能承受住这压力?若是有一次考不到第一,他怎么面对你们?”
梅氏道:“表弟妹,你反复说这样的话,还不是成心气我?”
清哑道:“光说吉利话有什么用!他心里压力过大,考试的时候容易紧张,不能发挥正常水平。只有保持心态平和,才能发挥正常水平,考出好成绩。巧儿那么告诉他,是叫他放宽心。”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梅氏,这道理很难懂吗?
她又看向严氏,严氏总该懂吧!
严氏依然拧着眉,显然也矛盾。
梅氏还要再说,忽然一道柔柔的声音传来:“大嫂说的对。若是压力太大了,容易影响心情。我们家长辈平日对兄弟们课业要求十分严格,但每到会试时,又宽慰他们:尽力而为,若考不中也不必放在心上,下科再考就是。就算有长辈的宽慰,还有兄弟把得失看得太重,以至于发挥失常。听说有的人一进考场就紧张得写不了字呢。”
堂间安静下来,众人都循声望去,原来是王瑛。
王家可是书香世家,年年都有人考试的。
而方家、严家等人家,都多少年不曾有人参加科举了,这次科举,严暮阳和方利又都算一帆风顺,是以谁也没想那么多。
严氏忙问:“这是真的?”
王瑛点点头,道:“是真的。不信太太回头问老爷们。”
她也是鼓起好半天勇气才开口的,主要是看清哑那么安静的人,却被梅氏给逼急了,才不得不开口。依她平日性子,这时候绝不会插入梅氏和清哑之间的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