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希夷失笑摇头,笑得云淡风轻,却未再说。
夏流星觉得这笑十分刺眼,冷笑道:“韩少爷真不负风流潇洒名声,任何时候都从容不迫。希望能永远如此!”
言下之意,看你还能笑几天!
韩希夷笑容倏然收去,看向夏流星,目光锐利。
他道:“夏少爷不必逞口舌之快。在下不过一商贾子弟,自然不敢冲撞了夏少爷。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官家少爷多的很。夏大少爷别忘了鲍长史。他应该到了流放地吧!听说——”说到这他停顿了下,紧紧盯着夏流星的眼睛——“鲍家家财被抄没后,鲍二少爷不见了呢!”
最后“呢”字拖得意味深长。
夏流星一惊,眼前浮现鲍二少那刻薄的脸面,冷冷的有些不近人情;又记起去年从清园回程途中被袭击的场景,越发心惊。
面上,他却丝毫未显露异样。
韩希夷更是掩藏情绪的高手,镇定自如。
两人同时在心里轻视对方:
夏流星想道:“不过是商家子弟,再有钱又如何!若非见他和方初有几分见识,岂能理会!折节下交,那是本少爷有气度。谁知他们居然狂妄至此,公然和夏家作对,公然和本少爷抢女? 人!哼,若不给个教训,也不能谨记‘民不与官斗’了。”
韩希夷也想道:“看夏织造面子才给你几分脸面,你以为自己多出息?随便在商家里边搜一搜。多的是少年才俊比你强。等夏家倒了,失去庇护,看你如何存身!好叫你明白。为所欲为的代价!”
阮秀和赵大哥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须臾,清哑在细腰细妹陪同下出来了。
两人忙一齐站起来,四只眼睛落在病弱的少女身上。
这一刻,他们都觉得心疼。
韩希夷冷冷地瞥了夏流星这个“罪魁”一眼;夏流星也恼怒地瞪视韩希夷——若非他和方初插手,郭清哑早已和他比翼双飞,哪里会有后来这些事!真是可恶之极!
清哑自不知他们心理。连坐也不坐,就这么站着问候了韩希夷几句,便说她要连夜赶回去。烦请他护送一程。
韩希夷大喜,又担心她身体,关切地询问。
夏流星自然脸色不好,因为清哑没请他送。
很快。清哑就动身了。还带上了福儿。
福儿挎个包裹,眼睛红红的,似乎舍不得离家。
没人知道,她刚经历了什么。
就在一刻钟前,她鼓起勇气拦住赵二哥,问他为何不去郭家;又含羞带怯蚊子哼哼一样说,如果他不去,她也不去了。
原来她听赵大哥和阮秀说话。知他要去郭家做事,以为他兄弟肯定共进退。兴奋又激动,忙去求清哑,说想进郭家工坊。清哑答应了。然定下后,又听说赵二哥是不去的,她便急了,故来问。
赵二哥看着低头捏衣角的姑娘,沉默下来。
福儿等得心慌,悄悄抬眼瞄他,就听他果断道:“我老家有个未过门的媳妇,前日传消息来,我要回去一趟。你若想跟郭织女去,就去吧。这对你是个好机会,错过了再没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竟再没给福儿说话的机会。
福儿看着他的背影,眼圈儿就红了。
偷偷哭了一会,才抹了眼泪转身进屋,和她娘商议去郭家的事。她爹娘都一力撺掇她去郭家,且织女又看上了她,正是好机会。别家女孩求都求不来呢。于是急忙收拾简单包裹跟去了。
清哑离开时,暮色渐浓,杨里正带着村里人一齐送到埠头,密密层层的人群,比之前在庙里祈福时还要多。
夏流星再次见识到郭织女在百姓心中的声望。
韩希夷也诧异不已,又隐隐为清哑高兴。
韩希夷和清哑的船挂满明瓦灯笼,照得水面白晃晃的,慢慢驶离五桥村埠头,顺流直下。
夏流星不知为什么,没有离开。
当两船灯火消失在天尽头,一个黑影慢慢走到银杏树下,仰头看那树冠。黑黢黢的,也不知他看什么。
次日,赵二哥便驾船离开五桥村。
※
清哑在半路上碰见来接的郭大有的船。
原来她没在预定的时候到家,家里人急,所以找来了。
清哑猜赵大爷船小,肯定落在后面了,那信还没送到,但她依然不敢对二哥隐瞒今天被袭的事,为的是把详情告之家里人,大家好商议对策,免得蒙在鼓里吃了亏。
郭大有听细腰和细妹说了个大概后,忍住怒气安慰小妹一番,又将赵大哥招来,问他来历。
也不知他都跟郭大有怎么说的,郭大有很容易就接受了他。
阮秀等人只知道他叫张恒,很有些功夫,原是在水上讨买卖的。
回到绿湾村,已经是半夜了。
韩希夷没有去郭家打扰,船就停在绿湾坝。
郭大有对他反复称谢,说好明早来请他,才陪着清哑乘船回家。吴氏一直在等待,心急如焚,见了清哑自然又是一番忙乱。也不及多问,先将她安置歇息,才问郭大有究竟,细妹和细腰在旁补充。
清哑到家,心境自然不同。喝了药,又捂住被子发一通汗,第二天早上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