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暮阳满不在乎地说,丢了再请一个呗。
貔貅不能买,要说“请”。
丫鬟急得叫道:“这是随便能请来的?”
这个貔貅是严暮阳周岁时,严纪鹏送的,一直贴身戴着。
单那玉就不是普通的玉,里面的红色血点,迎着光转不同角度看,呈现离奇的各种图景。精雕成貔貅后,又请了寺庙的高僧开光,诵经七七四十九天,才拿来给他佩戴。因他是严家长孙,当家家主送这个给他不但有招财进宝、壮大家业的意思,还有祛邪、保平安的寓意。
所以,这东西弄丢了,丫鬟如何能镇定!
当下,她急得都快哭了,生恐明日被责罚,到处找寻。
严暮阳叫她别慌,说自己明日告诉爷爷,不会带累她受罚。
然后,他自顾睡去了。
睡着了,嘴角还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二日,严暮阳主动对严纪鹏说,他把貔貅弄丢了。
祖孙两个虽血脉相连,心机深度天差地别。
严纪鹏发现孙子丢了这样重要东西毫不在乎,眼神也不够平静,很是疑惑,当下不动声色道:“昨日人多,许是被什么人捡去了。爷爷这就叫人去问。知道是严家丢的,不定就送来了。去赴宴的都不是一般人家,想来也不会贪心这个留下不还。”
严暮阳急忙道:“爷爷别问了。那么多人找谁问去!”
严纪鹏道:“这个很容易,郭家都登有名录的。”
严暮阳道:“哎呀。这么麻烦,再请一个回来不就完了!那个貔貅我本来就嫌小了,丢了就丢了。咱再请一个大的。更招财!更好运!”
严纪鹏看着孙子心猛抽——
当那玉雕是白菜呢,论斤称?
那块玉可不是普通的玉!
这小子,肯定有鬼!
他呵呵笑道:“你要大的?回头爷爷拿木头叫人雕个好大的给你。”
严暮阳没听出他的讥讽之意,忙道:“不用木头,还用玉雕。雕得比原先那个大一些就成。原先那个小些,是雌的;再雕一个雄的。雄貔貅比雌的厉害,没准把原来那只找回来也不一定。”
严纪鹏听了这话。心中更狐疑了。
面上,他笑道:“也好。就按你说的。”
严暮阳见他不再追究,大喜。抱着他胳膊直喊爷爷。
严纪鹏摸着他头哈哈笑,十分慈祥。
一转身,他就叫了跟孙子的小厮来问话。
当得知严暮阳昨日带了礼物去郭家送郭勤,他便糊涂了。难不成孙子把貔貅送郭勤了?这不可能啊。
小厮说。小少爷带了两样礼去郭家,其中一套铜器是送郭俭的。
严纪鹏心下就转开了:送郭勤郭俭,那郭巧儿能漏下吗?
若是没漏下,拿什么送的?
联想到孙子说的“雌”“雄”,又说什么“没准把原来那只找回来也不一定”,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只是还不敢相信——这小子毛还没长齐呢,就知道找女人了?不。是找女孩了?
再从头至尾想一遍,他终确定:孙子把貔貅当定情物送郭巧儿了。
他嘱咐那小厮不可将此事告诉严暮阳。然后命他退下。
等他走后,严纪鹏忽然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笑过又骂:“这臭小子!乱来!”
笑,是因为想起郭家昨日送的小毛巾,他本就想与郭家结亲,看到小毛巾的那一刻,心下更坚定了;而孙子在这时候送出“定情之物”,他当然要笑了。
至于私相授受的问题,他选择性忽视。
骂,是因为那貔貅确不是普通玉雕,这一送,好像把严家财运送去郭家一样,他心里微微有些不舒坦,“蠢材!就要送也该送别的:玉佩也好,镯子也好,凤钗也好,簪子也好……什么不好送!送貔貅,这是把家业双手送出去了!这个败家子!”
“不行!”他想,“一定要把这门亲定下。”
眼下他也没别的法子可想:若说明了要回来,两家都磨不开脸面;若不要,就这样听之任之也不甘心;最后只能按孙子说的,再想办法弄块好玉,雕成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凑成一对,用这雄的把那雌的“引”回来,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娶”回来。
至于怎么引,他倒不大操心。
就算他不出面,严暮阳自己某一日也会揭开这事的。
这小子,这么点大就……
本来很违礼的事,因为恰好对了他的心思,所以也合理了。
当然了,他是不会说的。就算有天揭开了,他也会说小孩子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姻缘天定等等等等,誓将糊涂装到底。
他想想又大笑起来!
外面下人听了,都面面相觑,不知老爷怎么这样高兴。
严纪鹏怪严暮阳不该送貔貅,殊不知严暮阳心里想:哼,送别的东西郭巧儿能动心吗?敢收吗?
那个小丫头,虽然一副财迷性子,却有骨气的很,看上去太贵重的东西她就算喜欢也不敢要;太平常的东西她记仇不肯要;貔貅能招财进宝,看上去又不是很贵重——主要是小巧,不识货的人不知道它的价值——才能吸引她,她想发财就一定会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