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洞明话到一半,不愿继续说,似是不愿给出最后的两个字。
王峻思绪分明,接词说道:“人王?”
苦笑无声,老儒生扶起倒地的竹凳,重新坐回围炉旁边,双手悬在上方烤火,掌心的血痕瞬间愈合,没有留下半点伤疤。
“我不知道,但我的判断告诉我不是人王陛下。他本就是不喜纷扰,嫌弃麻烦的性子,嘴上天天都喊着躺平万岁。”
老者仿佛陷入了追忆,嘴角挂起一抹清浅笑容,像极了用心教书的老师想起自己最为得意的学生。
不忍破坏老人的怀念,王峻静静聆听,只是点头致意。
孔洞明道:“人王陛下对于权利,对于寿命,对于力量,对于名利,以及很多俗人琐事都不在乎。”
“真有这样的人?”王峻配合着提出疑问。
孔洞明颔首,“他生在大山,长在深林,从小放牛牧羊,与花鸟鱼虫为友,性子出乎常人的恬淡。”
王峻道:“若是喜欢躺平,他为何要去做那件大事?那件大事到底是什么?”
“涉及天地之谜,我不能说。”老儒生满眼遗憾,“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为什么要去做事。”
王峻用力点头,眼神真挚。
孔洞明甩了甩手,变出第三只茶杯,说道:
“因为,他骨子里充满正气,见不得世道不公,见不得恃强凌弱,见不得百姓苦痛的血泪。”
“这样的人,天资傲然绝尘,心灵空明洞澈,实力盖压一世,眼里揉不得沙子,虽然天天喊着躺平,却又总在为人民谋福祉,什么躺平万岁,不过是他得不到休息的发泄口号而已。”
“他啊,站得太高,看得太远,远到千年万年之后,世间强者过多,星球的灵韵被汲取到枯竭,再无后来人可以修行。”
“那样的后世,力量为强者把控,百姓就是鱼肉,永生永世难以脱离樊笼,底层人民得到的恩惠就只不过是上位者指缝牙缝间遗留的残羹剩菜。”
“王峻小友,你觉得那样的世界该不该存在?”
有的问题男儿不必多思量,只凭一腔热血就能给出回答,于是,王峻斩钉截铁,说道:“不该!”
“老夫也觉得不该。”孔洞明笑了笑,笑着笑着留下老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王峻口中叙述的时代,正是老儒生和末代人王最不愿看到的光景——
异族盘踞天空、陆地、海洋,三十六座巨大的城市只是人类的囚牢,囚牢之中依旧充满苦难,九大财阀高高在上,肆意盘剥黎民百姓。
哗啦啦啦啦~~~~~
茶壶飘起,将茶水沏到七分满。
孔洞明朝着王峻举杯示意,“O”起嘴巴,小口吹气。
借着朦胧茶水汽,拂去了面颊上的泪痕,他是那么的小心,那么的充满歉意,甚至有点不敢再说话。
前人之错,后人背锅,文字是如此浅显,语言是如此无力,老人无法想象后人们经历过多少黑暗。
他的愧疚盈满胸膛,犹如初春破冰的江河,滚滚东去,永无绝期。
沉默,又是沉默!
围炉中的炭火爆出火苗,两人渐渐喝尽了杯中茶水。
该送客了……孔洞明眼神落寞,又要回到空无一人的空间,又要忍耐不知岁月流逝的漫长等待。
微微抬首,唇齿开合,他却说不出话。
王峻主动说道:“前辈心中有不甘,有愤怒,也有对于过往的愧疚,何不将之化作前进的动力?”
“天地共弃之人,何来前进的可能。”孔洞明摇头。
王峻道:“前辈等待无数日夜,想必很是痛苦,晚辈就想问一句,有没有一种可能,将那位送到这里来?”
闻言,孔洞明心气似有复苏。
王峻循循善诱,继续道:“成败是非转头空,前人有前人的考量,后人自有后人的定论。”
略作停顿,王峻拱手抱拳,郑重说道:“晚辈接触的人虽然不多,但也能够明白我这个时代的人,大多很是向往日之历,很愿意追寻文明的荣光,却很少听到责怪、谩骂、讥讽。”
孔洞明可为人类辉煌文明时期的第二把交椅,又怎会是愚笨之人。
他明白了王峻的意思,也愿意相信王峻的表达。
“好,我当然也想见一见老朋友。”
孔洞明吐出一口气息,后方竹床轻轻响动,一柄白玉尺掀开被褥,飞到围炉上方。
白玉尺散发暖白光晕,很配得上老儒生——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孔洞明说道:“此物还请王峻小友随身携带,关键时刻,可以保你一命。”
“此物之中有我的一道真言,能保证让你致死的攻击被抵消。”
“如果出手之人实力过分强大,可以击碎我的真言,再于当场毁掉你的身心魂魄意,也请小友不必担心。”
“到了那时,这把尺就会当场断为两截,释放其中的全部灵韵,让你重新复原,并把出手的那位老朋友带来见我。”
“起死回生?!”王峻瞪大双眼,追问道:“这等事情真的可以办到?”
孔洞明笑了笑,“也不那么轻松的,尺中毕竟蕴含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