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行被她这般态度闹得脸上浮起一丝笑。
当真是很不客气。
但又不妨更不客气一些,像完全把他当成自己人那样。
早间停过一阵子,到中午,雪断断续续又下起来。
院子里光秃秃的柿子树已然落满了雪,偶有沉沉积雪压断细枝,惊起飞鸟一片。
外面太冷。
宋嘉月哪儿也不想去,抱着手炉缩在房间里的罗汉床上烤火盆。
管事婆子上午送过来些红苕、小芋头、荸荠,都是生的。攒盒里另外装着诸如五香花生、糖霜花生、糖炒山楂、炒瓜子、玉兰片之类为年节准备的零嘴儿。
小芋头和荸荠洗干净下锅煮熟了,这会儿搁在围着火盆的木架子上,靠一点热气慢慢烤着。洗干净的红苕晾干水分后,埋在了带火星的碳灰下。
等到红苕被烤得变软变熟,秋月和夏露两个人围着炭盆,用火筴拨开碳灰,再将起初被盖在下面的红苕挨个扒拉出来搁到碟子里。转眼两个碟子堆得很满。
这些红苕个头不大。
宋嘉月尝了一个,烤得正好,滋味香甜。
于是一碟现烤的红苕连着之前削好的荸荠、剥好的小芋头,以及一碟配小芋头的蘸料,被送到俞景行的书房。秋月没有进书房,把东西交给麦冬便准备回。
恰逢王管家匆匆过来。
秋月听到王管家对麦冬说:“外头一人自称张神医,说是来找大少爷的。”
麦冬连忙去敲门。
书房门很快被从里面打开,俞景行大步走出来。
他扫一眼麦冬手里提着的食盒,而后看一眼廊下稍微走出去几步的秋月,随即交待麦冬道:“东西提进去。”麦冬往书房里去,俞景行便跟着王管家走了。
将食盒搁到书房里的麦冬很快抱着一件斗篷追出来。
秋月见状,抬脚离开。
“你刚刚是说……张神医来别院了?”
吃过两个烤红苕的宋嘉月,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惊奇问道。
“想来是真的。”
秋月轻轻颔首,“大少爷听到王管家的话,也不问,直接出去了迎人。”
“大约是来看一看大少爷现下身体恢复得如何。”宋嘉月认为问题不大,“倒不必管这些,来,你也一起尝尝这个,我刚刚吃了好几个呢。”
以前张神医给俞景行看诊,都不允许旁人在场。
宋嘉月根据以往经验,认为自己操心无用,因此才会这么淡定。
不曾想,前后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麦冬来帮俞景行递话,让她去书房一趟。
从罗汉床上下来,裹上斗篷,宋嘉月便过去了。
跨进书房时,张神医正在为俞景行诊脉。
四下里安安静静,宋嘉月也一言不发走到俞景行的身边。
“恢复得不错。”收回手后,张神医淡淡开口,“药方我待会改两味药,药性会温和一些,你按时服用。但日后还得再有一次,你体内的余毒才能彻底清理。”
“你夫人都知道了?”
俞景行引宋嘉月坐到他旁边的玫瑰椅上,“嗯”一声,算作回答。
宋嘉月顺从坐下。
她暗地里却又在琢磨张神医的话是什么意思。
还得再有一次?
以及体内的……余毒?
宋嘉月脑海里不期然浮现俞景行前后两次吐血昏迷的事情。
或者,那些其实属于张神医为他医治的环节?
张神医只是问一嘴,对此不置一词。
顿一顿,他说:“前些时候,我在邺京见到谢道长了。”
“还听谢道长提起过在这里见到你们的事。”
张神医似乎有所不满,轻哼一声,“你们两个同谢道长倒是有缘。”
俞景行微笑:“晚辈们运气好罢了。”
张神医斜一眼俞景行和宋嘉月:“想当年,我欲向谢道长求教,费多少功夫。”
宋嘉月坐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听他们说话。
听到这里,也算明白了谢道长的那一声“小张”是怎么回事。
不过,张神医已是七十高龄,那谢道长得是多大年纪?
回想谢道长的模样,只觉得看不太出来。
能够活到那样一把岁数,不说真的有着一身本事,单提起谢道长如此长寿,并且身体硬朗,怕便足以叫许多人敬仰。何况道长的身份,愈添神秘色彩。
俞景行请张神医吃茶,问道:“不知谢道长此番来邺京是为何事?”
“还不是他那个孽障徒孙。”
“不论哪一行,哪个不是最怕门下出败类,收徒的事越不谨慎,越容易遇到这种问题。碰上了还得自行清理门户,白折腾出许多事,浪费力气。”
张神医提起这些,颇不痛快。
俞景行又问:“那人现下是在邺京?这是找着了?”
“没有。”
张神医喝一口热茶,摇摇头,“又跑了,道长也已离开邺京去找人。”
后来他们的话题绕回来,继续说俞景行身体调理的问题。
宋嘉月不插嘴,从始至终默默的听。
张神医此番来别院,还想到山里去寻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