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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宛如雪国的深渊里,苍茫的冰雾盲目地弥散开来,惨白的霰雪宛如飘落的柳絮、又仿佛凋零的杨花,在天幕之下挂起一片破碎的雪的帘幕,冰冻的山峰和熔浆之上的冰河,仿佛都朦朦胧胧地笼罩在云雾中。
仅剩的观众却看不见这一切。
炎神依旧沉没在意识世界里——
他看到无边无际的混沌逐渐溃散,阴郁恢弘的安瑟勒瑞斯宛如画卷般徐徐展露,彼时的黑暗之都尚未有数千年后的盛景,昏暗的天穹仿佛蒙蔽着尘埃,城市的长街冷寂萧条,唯有刚刚被创造出来的恶魔们四处行走。
那是东大陆荒凉原始的时代。
年幼的神族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哪怕是炎神也不例外,他从睡梦中醒来,站在高地上俯瞰着这些生物,眼神由茫然渐渐转向无趣,然后在神殿的回廊里穿梭,这些由魔法而构建的宫殿曲折回转,最终通向了缔造者的寝宫。
他踹开最后一座寝殿的大门时,尚且矮小的身躯投下长长的阴影,光线黯淡的神殿深处,艾希娅和马修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什么东西,他们面前的石板上堆满了各类骨骼和瓶装的血液,甚至还有被保存完好的各种鲜活的脏器,大大小小的魔阵彼此互相嵌套,法环和符文交叠穿插。
伊利亚斯听见某个骷髅头在磨牙,玻璃瓶里的心脏在起搏跃动,血液汩汩流淌,他还能感受到那些魔力如何在法阵的纹路里穿行汇聚,在某一个交点被削弱或者增强,最终又怎样形成了完美的循环。
那时候,艾希娅抬起头,美艳的脸上写满烦躁,似乎在血族的身体构造上遇到了什么难题,“我告诉过你了。”
马修沉默不语地伫立在一边。
伊利亚斯并没有施舍给他半个眼神,“深渊,他很烦,他说话,他让我做梦。”
“他也做不到别的了,而且我说过不要理他。”
黑暗神看上去是第无数次重复这句话了,她看着不远处年幼的主神,对上那双明亮到辉煌的金色眼眸时,她的脸色变得糟糕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他一直在烦我!很吵!”
火炎之神愤怒地说着,犄角的焰纹氤氲起耀眼的火光,身后的尾巴上则是腾起熊熊烈火,热浪在冰冷的神殿里翻卷弥漫,“我想他死!”
咒术之神呼吸一窒,“主人……”
“你还要我怎么样?!”
艾希娅掀翻了面前沉重的石板,那些珍贵的材料稀里哗啦地散落一地,玻璃瓶碎裂开来,那些阴森的头骨和脊椎四处滚动,各种质地奇特色彩斑斓的血液泼洒出来,将黑曜石地面侵蚀出一个大坑,空中升起青烟滚滚。
“你以为我不想吗?!答案就是——我做不到!”
她咬牙切齿地说,几乎徘徊在暴怒的边缘,曾经战无不胜的神祇此时满脸愤怒,“你敢再向我大吼一次,我就杀了你!给我滚!”
伊利亚斯不知道母亲究竟在为什么生气,明明一直被那个声音还有那些幻象缠绕的人是自己。
而且,他其实并不是想让艾希娅去杀死深渊。
是他自己想要这么做。
他越想越气,甩开尾巴将一个四处乱跳想要逃跑的骷髅头抽得粉碎,“我讨厌你!”
“哦,真巧,我也讨厌你!”
艾希娅看上去简直想要把身边一切能毁掉的东西都砸烂。
马修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这些年主人数次前往深渊,都想为您解决这个麻烦,但是每一次她都会……”
“闭嘴!”
然后母子俩就打了起来。
这似乎是每一场争吵的标准结局。
而且这样的场景充斥了数千年来的记忆,尽管大部分时候他都在沉睡,然而无论在梦境还是现实中,他都很难摆脱深渊如蛆附骨的缠绕,这让他很难停下来去思考什么事。
偶尔他也会去打架,战斗和杀戮,是他唯一不用学习也很擅长的领域。
后来——
霜风之歌出生了。
唯一的双系古龙,创世以来的奇迹,原大陆一片欢腾,不过这与东大陆的神明们没什么关系。
伊利亚斯对这些都漠不关心,所以也一无所知,他的日子依然糟糕透顶。
除了恶魔之外,黑暗种族们一个一个被创造出来,石膏一样苍白的血族们,林中野兽般的暗精灵们,满身腐烂气息的食尸鬼们,还有动物特征明显的兽人们,他们乱糟糟地聚集在安瑟勒瑞斯,为了一点点小事而大打出手相互厮杀。
再后来,原大陆完了。
古龙们悉数陨落,所有的位面都陷入动荡,他们的死亡带来了各种天灾,许多帝国旱涝成狂尸横遍野,东大陆的情况稍微好一点,黑暗种族们被他们的神所庇护,大部分幸免于难,尽管如此,艾希娅依然在咒骂光明神。
该死的深渊一年比一年话痨,它开始嘲讽他的生活,说他的存在毫无意义,他的降生不被期待,是的,在他见过太阳神之后,他也意识到在这一方面,深渊的话大概还有点道理。
但是这又怎么样呢?
其实活着本来就没什么意思吧,人们被各种欲念所驱使,追逐名利权势美色,或是得到更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