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尹登上三楼时,能嗅到澹澹的灰尽味。
微黑的漂浮物飘到空气中,那与他们的火炬燃烧的味道截然不同,里面混杂着人皮灼烧的味道。
地上的绣着各类花卉的毯子看上去较为平整,似乎异教徒们没有闯上过三楼。
晨尹一眼就将目光落到三楼尽头的房间,那个房间房门半敞开着,能看见一个接一个被烧得灰黑的书架,这是王宫的书房。
“我们去那里看看吧。”晨尹朝二女说道,打手势示意自己走在前面。
琴杜尹尔和洛梅阿就跟在晨尹后面,往书房前进。
走到书房门前,晨尹深吸口气,抬手推开了半敞开的房门。
迎面看见冷寂,一个身体脱水枯死的老人尸体,盘坐在地上,他的衣衫褴褛,破旧不堪,手中仍然攥着颂珠。
而在老人的面前,团着烧得半尽的柴火,其围绕起来的中心,立着一副残缺的骸骨,仅剩半截,地上还有散落的灰黑骨头。
晨尹看见,被余尽层层包围的冠冕。
骸骨的断手落在冠冕旁边。
这不难想象出,冠冕的拥有者死前的那一刻,仍然佩戴好王冠,维持一位王者应有的颜面。
那是威弗列德一世的残躯。
正如死魂乔斯科所描述的,在毁灭来临之际,异教徒们闯入王宫中,而圣都最后的王,威弗列德一世选择了走入火中自尽。
这样一来,他也不必患上死魂病,不必受困于这座圣都,千年都不得超脱。
亲眼看见历史,晨尹油然感受到了苍凉。
晨尹移开了视线,落在火堆前枯死的老人身上。
不需神性告诉自己,自己也能猜到,那是异教的圣徒哈伦。
身边的洛梅阿也大抵猜到了,确认地问道:“那是圣徒哈伦吗?”
“我想是的。”
晨尹仔细打量哈伦脱水枯死的遗体。
圣徒哈伦没有在审判中沦为死魂,而是在平静中离世了,对于圣都中,数不胜数的死魂来说,他没有遭受多少折磨,这样的遭遇已经算得上幸运。
晨尹想起了镜廊里,圣徒哈伦刻下的言语。
【神啊,让我伤痛,让我灭亡!
在我以后,我不愿世间再有义人受难了。】
“看来他的神没有答应他。”晨尹摇头道。
洛梅阿注视着圣徒哈伦的遗体,两百多年来研习传授经文的她自然明白晨尹的意思。
圣徒哈伦死前平静安逸,死后魂归天国,敕封圣品...
吾王之王既没有给予他伤痛,也没有给予他灭亡。
神没有在乎圣徒的意志...
洛梅阿有点不敢再想下去了。
书房被烧毁了大半,脆弱得彷佛一碰既碎,里面的书籍也在千年前威弗列德自焚的火中化作了燃料,晨尹看向书房中心的大理石书桌,那张书桌上满是灰尘灰尽,书桌的一角也被烧得发黑。
书桌的正中心处,摆着一封信封。
晨尹看向信封,它完好无损得令人诧异。
它的上面不知涂抹了什么材料,使它避开了火焰的灼烧,更不会被点燃烧毁。
晨尹拎起信封,拆开上面的火漆。
“致在上的主。”身边的洛梅阿投过来视线,小声道,“这封信上,留有我最后的告解。”
这是威弗列德一世留下的告解,圣都最后的王写下的忏悔。
晨尹小心地阅览。
信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主在上。
圣维娜卡纳说主会看到我的告解,多么幸运,多么荣誉,我即使未能归于她的天国,我的告解也能走入主的荣光中。】
晨尹一字不落地看完第一段,继续看了下去。
【我曾问过圣维娜卡纳,她是怎么知道主会看到这封信的,她说是主告诉她的。她是主爱的圣徒,我选择相信她。
在这最后的告解中,当我提起笔时,其实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我得先从我认识的人写起。
先谈谈我面前的哈伦吧。】
晨尹侧目望了望哈伦的遗体。
自己手上的告解,是在异教徒们闯入王宫,圣徒哈伦走入威弗列德的书房后写下的。
【不得不承认,他是位富有智慧的异教徒。
我真挚地夸赞他死后注定会被封圣,他并没有否认。
“虽然这与我的意志相违背。”哈伦如此说。
“我知道,神的旨意永远高于你们的意志。”我如此说道。
哈伦并不诧异我知晓异教的教义,对于我这最后一位国王,他给予了充分的尊敬,在这最后的时刻,我们谈论关于天国、关于审判、关于神明等问题,很多地方我都能与他达成一致。
哈伦说,他很惊诧我有如异教徒般的平静。
我问他为什么这样说。
“我们知晓审判无可回避,故此以义人的姿态面对神的审判,顺从神的意志。”哈伦如此说。
“与你们一样,我也在顺从神的意志。”我停顿了片刻,说道:“顺从主在审判之后的拯救。”
“噢,那不是你们的主,而是吾王之王的使者。”哈伦平静地和我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