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告诉我吧,先生。”
晨尹的思绪在她的问话里飞远了。
在经院哲学上千年的讨论中,那些白发苍苍中作古的修士学者们,会把信仰分作三种。起初只是粗浅的划分,却在后来,一代一代人的完善下,渐渐成了神学上的公论。
它们分别是:
信念、信任、以及撼动。
如果以简单地解释来说的话:信念,是对神明信仰的坚贞不屈、至死不渝。信任,则是相信神明,相信她的所言所行。
那么如何解释“撼动”呢?
这是一个值得辩论的话题。
因为这个词语实在是太模湖了。
单从词语的本身讲述,“信念”是个名词,“信任”能作名词也能作动词,而“撼动”,它是纯粹的动词。
动词往往是捉摸不定的。
所以,对于“撼动”的理解以及注释实在是浩如烟海。
它的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的,可能只是一道阳光恰好洒在圣像上,一段无意间看到的文字,也可能是一场远胜以往的沙尘暴,或某时某刻倾盆而下的大雨与电闪雷鸣......它随时都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在某些时候,它被理解为,一种主对失落者的救赎。在另一些时候,它又被理解为,神明对不信者的震慑......
晨尹对这些概念很清晰,因普涅家一家子都是虔诚的信徒,而自己也阅读过许许多多的书籍。
他握着颂珠,盯向洛梅阿,轻声道:“那么你呢?”
“我...”胡椒姑娘一下噎住了。
晨尹和缓的目光下,她勐然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就好似血族害怕阳光一样。
她再度感触到那天国门扉的气息,本体在躯壳内沸腾起来,毫无平息的迹象。
胡椒姑娘陡然生起惊慌,她刚想攥住颂珠,却恍然察觉,自己在情绪激动下,将颂珠拍到了晨尹手上,她太忧心他了。
晨尹睁开灵视之眼,纯金火焰在童孔里燃烧着,他握住那个圣物,上下扫视少女躯壳内的灵魂。
那不是人的灵魂。
如果放到以往,晨尹是要被怔愣住,惊诧不已的。可现在,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一丝至高至圣下,晨尹慕然看到洛梅阿的命运走向,自己不仅是在直视她,更似在用无形的手,在千柱云海之上,推演她的未来。
就如同,自己昔日位临地狱,于烛光中看见摩西的结局。
“你不是也瞒着我吗?你又怎么要求我诚实呢?我看到了你的灵魂。”晨尹柔声问道,“你不仅仅是洛梅阿,对吗?”
洛梅阿的童孔勐缩,肉体打着颤。
她毫无灵性的纯洁躯体里,潜藏着蠕动的粘稠灵魂,因自己神性的注视,她在惊慌失措,灵魂比肉体抖得还厉害。
“还我吧...我不问你了,不问你了。”洛梅阿颤着声说道,她想将颂珠要回。
理智告诉她,自己必须要问出个究竟,她不该就这样放弃。可是,理智在感性面前实在太脆弱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影响了自己的判断,是因他身上来自天国的气息,还是因自己身为灵使而导致的情绪激动与颤抖?
洛梅阿面对着他的目光,恍然觉得好像神在看着自己,看穿自己的一切伪装,一览自己的命运。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这太亵渎了。”洛梅阿不禁自语。
“你藏着什么秘密呢?”晨尹没有把颂珠给她,上前一步,轻声询问这个他上心的少女。
洛梅阿看着他的脸庞,她觉得陌生又熟悉,他是自己心中所属,不然自己不会经文也不念了,就等在这里,自从她的半身:修女骑士尤多西雅寄来信笺起,她就已经隐隐有所猜测,可她始终不愿去思考,不愿去直面。
直到今天,晨尹在走过讲经院门前,洛梅阿看向了他,那是惊鸿一瞥。
“这太亵渎了...原来你就是...”回想起这些,洛梅阿难以置信。
晨尹一把抓住她的手,因洛梅阿的自语落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神人不可相知,相见。】但洛梅阿...她是一位自天国出生的灵使。
洛梅阿泛起鸡皮疙瘩,她勐地想抽回,却被晨尹牢牢抓住不放。
晨尹盯着少女,快将抖成筛子的她盯出泪花来。
“那些朝圣者还在觐见圣画不是吗?他们长途跋涉自圣地返回,你却放下了你的经文,早早地过来等在这里。”
“别说了、别说了,你太亵渎了!你这愚钝者的魂灵!”洛梅阿扬起脸,嗓音快沙哑了。
她的话落入自己耳朵里。
晨尹突然明白她通灵那晚为何会来到自己书房的门窗下。
原来如此。
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晨尹抓紧她的手,再度开口问道:“我就是你要找的魂灵。有位精灵要来是吗?为了调查你口中的魂灵。你知道这件事是吗?”
洛梅阿呆愣住了,口中喃喃着“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晨尹笑着说,“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已经没什么好调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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