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这回搭上了吴先生,他也没机会见识到那些养尊处优之人的活法。一言以蔽之的不适应。他只是个普通人,更贪恋烟火流水的世俗生活。
因此,进门一看见这法餐厅的高档装饰,胃先不适了起来。
侍应生显然是认识吴简安的,直接引他们往里面去。
餐厅布光很暗,有人在弹钢琴,寥寥的几桌人,人声喁喁。
拐一个弯,去了隔帘的那一方。
昏融灯光里,坐着三人,除了吴先生,还有一男一女。
随着陆明潼和吴简安进来,三人都起身来。
陆明潼直觉的心里扑突了几下。
向着他的方向而立那一男一女,女的看似有四十来岁,面容和打扮都低调得很不起眼,应当是助理这一类的身份。
男的比吴先生年轻许多,年龄感非常模糊,说是四十岁,说得过去;要说三十多岁,好像也说得过去。
待走近些,陆明潼看见这男人的面孔,胃里突然腾江倒海。
立即懂了来之前吴简安在车上的一番话。
商人讲利益,不讲感情。
他陆明潼,只配当个“利益”罢了。
陆明潼其实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父亲是谁。
虽然在许萼华、外公和舅舅的口中,这是个讳莫如深、宛如禁忌的秘密。
可他与许萼华生活多年,被好奇心驱使着,从所有的蛛丝马迹里窥探出一个名字。
那人艺名叫蒋铮。
出过三两张专辑,如今在娱乐圈已然销声匿迹的一个小歌手。
他出道的时候,互联网尚不发达,没留下太多痕迹。
这些年,他反反复复以“蒋铮”为关键词检索,只能找到屈指可数的几条内容,且都含混不清。
唯独那三章VCD,是叫他相信这人真实存在过的证据。尤其这些年,他越来越可见的,自己与VCD封面上的这人,长得何其相似。
吴先生前两年开始涉足文娱这一块版图,经人介绍,与蒋从周搭上关系。
蒋从周年轻时候做过歌手,后来因为资质平庸没闯出名堂,倒让京城的一位千金小姐看上。结婚以后受妻家荫庇,这些年深耕于文娱帝国,既有人脉又有资源。
而这两样,是独独不缺金钱的吴先生最缺的。
但蒋从周这人并不那么好相与,他能从入赘的婚姻关系里发展到如今妻家都要忌他三分的程度,不是没有原因的。
且他去年诊出患了癌症,更加的性情古怪。
蒋从周原本是南城人,吴先生借由老乡之名与他沟通接洽过多次,却都未能打开缺口。
直到年前,陆明潼前来求他帮助。
见面后,吴先生瞧着他与蒋从周酷肖的脸,结合蒋从周的生平履历,突然得出一个大胆猜测。
允了陆明潼的求助,转头就开始调查。
他与蒋从周酬酢之间,无意抛出了许萼华这名字做诱饵,果然蒋从周便上钩了,几番对他旁敲侧击。
两人俱是生意场上的老狐狸,几番来往试探,最终,吴先生答应叫陆明潼出来吃一顿饭,了却蒋从周的一段心结。
吴先生亲自领陆明潼落座,介绍道:“这位是蒋从周蒋先生,也是你母亲的朋友。这次取道南城,听说萼华的儿子在这儿,便属意我一定邀出来一聚。”
陆明潼笑意冷然,只说:“幸会。”
蒋从周揭了放在一旁的一本菜单,递给陆明潼,叫他点餐,并推荐说这里的鹌鹑肉烧得极好,值得一尝。
陆明潼不接,“蒋先生做主,客随主便。”
蒋从周便唤来服务生,点五份晚市套餐。
他显然意不在这些繁琐流程,直直地打量陆明潼,语气倒是拿捏过的稳妥,笑问他:“你母亲这些年可还好?”
倘若陆明潼不是提早知道了蒋从周的身份,大抵真会将他当做一位热情好客的长辈。
“她在国外,我跟她联系并不密切。”陆明潼依然如是这般回答。
没经历过这般难捱的饭局,每一秒都在考验他的演技。
蒋从周笑说:“那倒是可惜,不然也该叫她出来一聚。”
陆明潼神色冷淡,“家母不爱应酬,这些年,故交朋友都已经断绝来往了。她有自己的新生活,不想被人打扰。”
吴先生听陆明潼语气生硬,从旁打圆场:“小陆秉性随了萼华,直来直往的。”
蒋从周眼热,却得面冷,丝毫不敢逾距。
见面起他便一眼看出,陆明潼性格孤傲,断然不能让他知道真相。
况他在首都还有家,这次悄然进行的会面,不宜闹大。
蒋从周笑一笑说:“她从前就这样,不奇怪了。那小陆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陆明潼似笑非笑,眼观鼻鼻观心地去瞧蒋从周,“我以为,吴叔叔与蒋先生寒暄,聊及故人情况,不会不连带说清楚我的情况。”
蒋从周直觉陆明潼话里带刺,这份敌意不像是师出无名。
但是假若他提前知道自己身份,怎么可能神情如此淡定?他自己都无法做到这种程度的不动声色。
一旁的吴简安见陆明潼落入毂中,非常不忍。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