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秦王,虽然是他在跪着皇帝,但他麾下的兵马却像是在跪着他。
即便如此,看着大局定下,我心中也终是松了口气。
我苦心经营,就算将宫内的近侍和宫外的百官都骗了,而他甚是不曾进宫来看一眼,就拆穿了我的把戏。
所以这样的人,不能靠骗。
我跟随豫章王从太极殿回来之后,蔡允元告诉我,皇帝虽还未醒来,但已经有了些醒转之兆,大概就是今日之内的事。我原本打算让豫章王继续假扮皇帝,待得皇帝醒了再行那偷龙转凤之事,这样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然而秦王仍然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我只得跟他对赌,而筹码则是皇帝醒转的时机。
幸好蔡允元那医术确实可靠,我赢了。
看着秦王那跪得即为端庄讲究的姿势,我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仿佛他跪的不是皇帝,而是我。
“臣奉太后诏令入京平乱,忧恐圣上安危,夙夜无眠。”只听秦王的声音仍旧一派气定神闲,向皇帝伏拜道,“圣上无恙,臣喜不自胜,欢欣涕零。”
“哦?”皇帝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的军士,神色毫无波澜。
他没有答礼,淡淡道:“朕久卧宫中,亦常思念辽东众卿。不想朝会上久候众卿不见,卿却将豫章王召走。”他停了停,看着秦王,目光深深,“朕甚想到府上看看,卿可有何事不可与朕商议,却这般看重豫章王?”
这话语虽说得含糊,但质问之意已是明了。我听着,知道公子必是已经将前后之事告知了皇帝。
“禀陛下。”秦王答道,“臣得诏之后,星夜赶至雒阳,方入城中即得知乱事,前往平定。臣奔波整夜,回府中得知朝会之事时,已是天明。臣思及陛下龙体新愈,唯恐叨扰,然事关重大,故而请豫章王出宫商议。”
我甚为佩服秦王的定力和脸皮。
这般明摆的逼宫之事,在他口中也能理直气壮变成赤胆忠诚用心良苦,让我这个旁人都听得脸红。
不过在五万大军面前,皇帝就算有意问罪也不会撕破脸。
果然,他没有质问下去,却是露出和色。
他微微抬了抬手。
杜良即拿着一份诏书,大声宣读。
那是一份嘉奖的诏令,说的是秦王及辽东将士护驾有功,赐酒食犒劳,自秦王以下将官,赏赐金银玉帛,令秦王率部往雒阳外三十里驻扎,不日返回辽东。
秦王并无旁话,再拜谢恩。身后将士亦随之跪谢,再度发出震耳欲聋之声,几乎将屋顶掀翻。
皇帝不多言,在众人的山呼之声中,摆驾回宫。
我正跟在秦王身后,仍伏跪在地,直到皇帝的銮驾和侍从进了宫门,才站起来。
不过那宫门前,仍有不曾离开的。
我忽而望见公子骑马走了过来,怔了怔。
只见他下了马,走到秦王面前来,径自一礼:“拜见殿下。”
秦王看着他,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和。
“元初。”他微笑,“别来无恙。”
“在下甚好。”公子道,说罢,他看了看我,道:“在下的侍婢云霓生,如殿下之已经赴约,在下来将她接回。”
这话虽然听着像是在征询秦王之意,但那语气中全然没有等秦王应许的意思。
秦王有些诧色,公子则看着他,目光明亮,对视不避。
我心中一喜,也不管秦王答应不答应,即刻走到公子的身边。
“公子……”我声音出来,忽然觉得它挼甜甜软软的,像在撒娇。
公子看着我,眉间似有些疲惫,却满是温和之色。
淡淡的阳光照在那眉间,分出细腻的影子,像映着美玉,剔透无暇。
大约是阳光变得晒了,我微微眯起眼睛,只觉面上一阵灼热。看着公子唇边露出的笑意,我也笑起来,只觉心中好像烘着火,又像灌了蜜糖,满足而温暖。
“回去吧。”公子道。
我颔首:“嗯。”
话才落下,公子忽而一把将我抱起。天旋地转,未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到了马背上。
我忙攀住马的辔头,堪堪坐稳,公子也踩着马镫,一跨而上。
那马鞍很大,坐下两人全无障碍。我的脊背贴着公子的胸膛,只听他低低叱了一声,嗓音低低振响,一股热气拂在了我的耳后。
马儿跑起来,他的双臂将我箍在中间,甚是稳当。
我呆呆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秦王和旁边各色人等的面容,只觉脸上全是隆冬寒风也带不在的烧热,而满心满脑,都被身后那人宽阔温暖的胸膛,以及几乎跃出喉咙的心跳声而占据……
我跟随公子在皇宫的宫道上走过许多次,但从未像现在这次这样,盼望过这宫道再长一些。但让我失望的是,没多久,我就望见了太极宫。心里不禁埋怨起当初修建宫室的工匠,他们怎么这般懒,将宫道再修长十里几十里不好吗?
路上,也经过了好些宫中的卫士以及宫人内侍,那些人看着我们,都露出错愕的神色。
我心里得意洋洋,却又突然后悔起来。
可恨我现在穿的是一身男子的衣裳。我这个大笨蛋,为什么想不开,不在出来之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