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也……”
他话说到一半,闭了嘴。
公子睨着他,目光冷冷。
“我听说你来淮南,便也跟了过来。”公子望望四周,不紧不慢地接着道,“你不是总说淮南如何如何,你祖父如何如何么,我反正无事,也想来看看。”
我:“……”
“你也是胆大,竟敢一个人驾车出来。”不待我开口,公子看着我,语气变得严厉,“雒阳至此何止千里,你竟因为做了个梦便只身上路,若出了事,连个报信的人也无。幸好我及时来此,否则你看你这般模样,还如何回得雒阳?”
他第一次这么跟我说话,全然一副过来人教训后辈的神气。
你要是不来,我回雒阳更快。我腹诽。
但若是反驳,他还会说更多,我忙道:“公子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说着,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讨好道,“公子莫生气了……”
果然,许是看我姿态正确,公子的神色也和缓了些。
“我听说母亲原本要给你派车夫和从人,你推拒了?”他继续道。
我解释道:“我来之前,曾梦见先人说有人同行不吉,故而推辞。”
公子道:“如此看来这话也做不得数,你依言行事不也还是出了事。”
我嗫嚅道:“或许我若不遵从,就要丢了性命呢?”
公子即反驳道:“这也不过是你猜测,迷信求神问鬼之事最易扰乱心智,岂可因此不顾安危。”
他跟我辩论的时候,一旦得了上风便会愈发没完,我忙道:“公子不是要来看我家如何模样,我带公子去看。”说罢,引着他往前走去。
我家院子门上的封条,本就是破的,公子方才已经进去过,便也无所谓封禁不封禁。
昨日我来的时候,并没有进来过。不想三年来第一次回家,竟是跟着公子。
“这便是你家?”公子从前庭走到堂上,四下里望了望,道,“确实修得不错。”
我也看着四周,没有说话。
屋子里值钱的物什自是早已经被官府的人搬空了,只有祖父从前最喜欢坐的那张旧榻,还摆在墙边,孤零零的。
虽然如此,屋子里的地面却甚是干净。铺地的席子已经被人收起,堆在了侧边的厢房里,墙角和房梁上也没有什么蜘蛛网。我知道这些大约都是伍祥等那些仍怀念祖父佃户做的,除了他们,不会有别人这般了解此处。
但就算是有人用心维护,也仍然遮掩不住这屋子已经许久没了主人的事实。
这屋子的每一处角落,都带着从前生活的回忆,而如今,它们换了另一副模样。院子里长满了野草,祖父从前栽种的花树因为无人修剪,已经长得高大繁茂,那些精心修饰的园景皆消失不见,仿佛野地一般。
我看着这些,眼底涩涩的,喉咙里像卡着什么。
说实话,来到这里,比昨日去给祖父扫墓更不好受。我知道会这样,所以昨天,我并没有勇气进来。
庭院的那边,就是祖父和我当年住的地方,我想走过去,但脚却似生根了一般,动也动不得。我瞥了公子,一眼,他正看着祖父在园中亭子上的题字,很是专心。
我深吸口气,转身快步走了出去,似乎唯有如此,才能逃脱一段内疚的往事。
“那边可是霓生女君?”才出了院门,忽然,我听到不远处有人高声喊道。
转头望去,只见宅门外的不远处,站着不少人,大约都是被这边的热闹吸引而来。说话的是个年轻人,看那眉眼,却是从前常来我家帮佣的佃户儿子阿桐。
我讶然,愣在当下。
阿桐却露出笑容,高兴地朝我跑过来:“霓生,我就知道是你!”
他与我年纪相差无几,虽是佃户儿子,但无多讲究,一向与我以名姓相称。
我看着他,一时竟不知如何说话,擦了擦眼睛,露出笑容。
“阿桐,”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说:“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阿桐笑呵呵,“方才他们还说看着像你,但不敢认,我说是不是一叫便知,果然如此!”
我不由地也笑了起来。三年不见,他还是这么大大咧咧。
“是了,霓生,你怎穿一身男装?”阿桐好奇地打量着我道。
我还未及回答,这时,别的人也已经到了跟前。包括伍祥在内,昨日的几个佃户也在里面。他们看着我,皆面露喜色,有的还像从前一般跟我见礼。
“女君,你……”伍祥睁大眼睛看着我,忽而红了眼圈,说不出话来。
虽昨日就见过,但他果真没有认出我来。
“伍叔。”我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今日回来祭拜祖父。”
伍祥颔首,擦了擦眼角。他的妻子陶氏却上前来拉住我的手,“女君,你……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陶氏从前一直在我家煮食,对我甚好。虽然我并不想在这般情势下与他们相见,但看着她的脸,心中愈加不好受起来。
“我这不是回来了。”我轻声安慰道,“阿媪莫哭了。”
“我怎能不哭……”陶氏一只手拉着我不放,一只手不住擦眼泪,“你一去三年,音讯全无,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