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辞看了童萌一眼:“去黎城等也是一样的。”
童萌点头,剥了个橘子。安陵辞又看了她一眼:“我们也已在山海帮逗留三日了,回了黎城若小萄还想去逛逛,便让卢飞与你同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童萌觉得哥哥这句话中“三日”和“逛逛”这词落音稍重了些,但瞧他神色并无异常,童萌便也没放在心上,只眉眼弯弯地道:“谢谢哥哥。”
然哥哥却没同往常一般轻轻一笑,只低应了一声。
童萌愣了愣,看着手里的橘子恍然大悟,忙朝哥哥递过去:“哥哥,吃橘子。”
安陵辞又翻了页书:“不吃。”
童萌微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塞了瓣橘子到自己嘴里。
安陵辞额角一跳,蓦然神色微变,拿了个橘子朝车窗外丢去。只听一声响亮的“哎哟”,外头似是有人从树上落下,砸到了地上。
马车顿时停了下来,唐昇卢飞拔剑:“何人?”
童萌掀了车帘望去,见摔在草丛里的那人“蹭”地站起身,连连摆手道:“别动手别动手,自己人!”
那年轻人穿着厚厚的袄裘,生得浓眉大眼,正是在山海帮坐他们右侧的那个神神叨叨的青年男子。
“我、我就是想搭个便车……”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忽而瞧见掀了车帘的童萌,眸中顿时一亮,几步上前道,“姑、姑娘,总算又见到你了,我……”
然没待他跑近,从马车里又飞出一只橘子,正砸在他脑门上,砸得他登时一个仰倒,再起身时脑门上便多了一块红晕。
那男子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顾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圆盘,轻轻一拧露出里头的墨砚。又从袖兜里掏出一本册子并一支细长毛笔,笔头在舌尖上沾了沾,润湿后往墨砚上扫了两下。
“不知姑娘芳名?芳龄几何,可有婚配?”
男子捧着册子,就差拿个话筒就地采访。
童萌:……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个憨憨?
似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太过唐突,男子两颊微红:“姑娘莫怪,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这些年留下的习惯,吓到姑娘了。”
那男子几下收拾好了东西,又挠了挠头道:“我从山海帮出来就瞧见了你们的马车往黎城方向,不知是否方便让我搭个便车?哦,在下时青,时辰的时,青山的青。”
安陵辞抛橘子的手一顿:“吴越时家?”
时青赧然道:“我家是在吴越,但不知是否是兄弟所说的时家。”
“你父是谁?”
“家父时望三。”时青一愣,“大兄弟认识家父?”
安陵辞微微垂眸,认识谈不上,但在上一世,时望三的名头却也是听说过的。时家才学不浅,立传著书的本事在江湖上也算有几分声名。可惜时家祖祖辈辈只知用笔杆子混饭,家底却也是出了名的薄。
然之后江湖逢难,家家或闭门锁户或屯粮高卖时,却是时家广开粮仓,接济吴越一方。
时家家主时望三,也算是个人物。
“那个……大兄弟,方不方便捎我一程?我轻功不好,赶到黎城怕是天都黑了……”
安陵辞转了转橘子,淡声道:“上车。”
时青立时眉开眼笑,一边道谢一边上车。上车后才瞧真切安陵辞的模样,眸中顿时一亮:“原是君庄主!”
时青搓了搓手,忍不住又掏出长笔和圆盘墨砚,在册子上勾勾画画:“两年前有幸见过君庄主一面,此次再见,君庄主的神态样貌又有变化,似乎比以前,比以前……”
时青一时找不到词形容,只拍腿叹道:“妙!实在是妙!”
安陵辞额角一跳,有些后悔让此人上车。
“刚巧,我正有打算再出本《宝玉赏鉴二》……”
童萌听得一愣:“那本《宝玉赏鉴》是你画的?”
“是在下执笔。”时青挠了挠头,“不过是早两年画的,不太精细。”
时青看向童萌,语气中掩饰不住欣喜:“不止是《宝玉赏鉴》,我还打算出本美人录,方才问姑娘芳名正是这缘由。”
“我瞧姑娘眼生,以前定然不常在江湖走动故而声名不显,不然以姑娘的样貌,定能同那江湖第一美人齐名,并称双姝!”
童萌扬眉:“你这样画旁人肖像,可征得了他们同意?”
“这个……《宝玉赏鉴》里的一些确实没有。”时青道,“不过倒是有不少人给银子,让我们帮他们画一幅。”
“还有人出银子求画?”
安陵辞哼了声:“时家祖辈是以替人立传起家,早年间写的那些江湖轶闻也还算是详实,怎么到了你这一代便以画人物图为生了?”
时青更加不好意思,赧然道:“父亲一心想让我练那笔杆子,再著出一本千古流传的江湖闻录来,可惜我不爱那些,就对美人侠士感兴趣,想着能帮着江湖世家通婚联姻,也是好的。”
童萌想起当时双鸽捧着这本画册的神情,想来这本图册已然是深入人心,倒也不算堕了时家声名。
“故而,我还想出本江湖美人录,姑娘要不要考虑一下?”时青凑近道,“我连名字都已然想好了,就叫《宝珠赏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