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善中握着杯子的手抖了抖,“当时京城之中,有一处别院,十分有名气。那别院的主人,花名彩蝶,乃是罪官之女,后来做了清倌伶人,一把好嗓子,擅长唱戏。”
“那时候,追捧花魁娘子的风气,比现在更盛。人人都以得到彩蝶夫人的帖子为荣,赵本洪脑瓜子机灵,乃是巨富的嫡长子,一掷千金不在话下。他们那会儿年轻气盛,正是好奇的时候。”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弄来了三张帖子,一行三人去了那彩蝶夫人的别院。那是一次小宴,去的人不算多,也就十来个。当天晚上,所有的人,都留宿在了别院里。”
“翌日一早起来,宋尧醉倒在彩蝶夫人的房中,而彩蝶夫人,脖子上缠着宋尧的腰带,人已经断气了。”
“别院里的下人能够作证,彩蝶夫人的确是对宋尧青眼有加,觉得他抚得一手好琴,又颇有才学。半夜里请了他去房中饮酒唱曲,并未邀请旁的人。那房门也从里头拴住了,无人进得去。”
谢景衣听着,心中暗道这下麻烦了,她从《三大王洗冤录》里瞧过这样的故事,这种叫做密室杀人,还是人证物证俱全。
苟善中看着谢景衣的眼神,叹了口气,“对吧,任谁来看,都觉得凶手就是宋尧。我当时对此也深信不疑,那会儿他们才多大啊,又喝多了酒,那彩蝶夫人再怎么卖艺不卖身,那也是风尘女子,手段层出不穷,宋尧没有抵挡住,一时失手,也是难免之事。”
“当时我为了救宋尧,到处求人,想要让给落个醉后……呃……”苟善中突然想起了对面坐着不是一个同他一样的大汉,而是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便不好言语了。
谢景衣点了点头,“我懂。然后呢?”
“后来叫我办成了,宋尧被判了充军。我当时虽然难过,但也庆幸宋尧捡回了一条命,急匆匆的去大狱里告诉他。宋尧却是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夫子啊,我是清白的,可是连您的眼睛,都看不到我的清白。”
“我当时十分的生气,甩手便走了,我为了这个结果,不知道欠下了多少人情。结果我前脚刚回府,后脚开封府便送来了消息,宋尧自尽了。他用血在墙上写了四个大字,还我清白。”
“到那个时候,我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了。我为什么不相信他,我……我只是想救他。”
“宋尧死了之后,这个案子便算是不了了之,以凶手自尽来结案了,此时我再想翻案,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在葬了宋尧之后的第二日,赵本洪便给我写了断绝书,他说他本不喜欢读书,是为了宋尧,方才读书。那些四书五经,是我这个做师父教的,他便还给我,从此再不是读书人。”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说的话,他说夫子,全天下人都不信宋尧,可是我们不应该不信他。夫子也无须自责,宋尧命不好,怪不得夫子。”
第365章 没有故事
苟善中说着,情绪激动了起来,“赵本洪越是这么说,我越是在心中责备自己。他们都是打小就跟着我的,对我宛若父亲一般的信任与敬重,我却一直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我这是眼瞎心也瞎啊!”
“赵本洪走了之后,我儿苟易为大病一场,整整一年,都没有同我说过一句话……我心灰意冷之下,便辞官离开了京城,回了家乡。过了好几年,后来又遇到一些事情,方才做起了夫子。”
谢景衣点了点头,“那三年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事?虽然这眼带能看得清楚,但看您这习惯的状态,应该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苟善中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都是因为我儿易为。易为后来一直没有再考科举,去了他外祖父家住。三年前,有一次随着人出海跑了商船,不料途中遇到了海匪,连船带人都没有了。”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夫人经受不住打击,写了和离书。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有一段时间,眼睛看不太清楚了,郎中给我用药,用布条裹着。等好了之后,我便寻人绣了这么一条,再也没有取下来过了。”
苟善中说完,沉默了一会儿,苦笑出声。
“我同你一个孩子,说这些有什么用处?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厚着脸皮,不自量力的求上一句,若是宋尧能够沉冤得雪,从此我苟善中这条命,便是官家的!”
“官家叫我往东,我绝对不会往西!官家要我这颗项上人头,我绝对不含糊的割下来,献上去!”
谢景衣鄙视的看了一眼苟善中,“你是有大学问,但这些话,日后还是不要说了。甭管这宋尧得不得雪,你身为大陈人,命那就是官家的。”
“还有,首先呢,脖子很硬,不说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割不下来,就是米福姐姐,那也得拿着杀猪刀一阵砍,才能把头砍下来;其次呢,就算你能割下来,那你也死得不能再死了,不能自己献上去了!”
苟善中一梗,这是重点吗?
谢景衣耳朵动了动,“米福姐姐知道这些么?”
苟善中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
谢景衣哼了一声,“姐姐要出来了,我不戳穿你,待我走了之后,你自己个交代吧,不然的话,我怕明天你就要上屠案。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若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