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门丁便过来叫她，原是有人天快黑做农活时，眼前一花，不小心把自己手指头给锄下来了，柳洳雨赶紧过去，幸好手指刚断，还能接的回去，要是再过上一天，恐怕只能用人造手指了。
把手指成功接上时，已经是深夜了。
那家也是穷苦，将全家能拿出来的三两银子往柳洳雨手里塞，柳洳雨只收了一两，剩余的又还给了她。
原本喜笑颜开的妇人突然冷下了脸，看着柳洳雨手里的一两银子，抿了抿嘴，没有说话，柳洳雨叮嘱注意事项的时候，她态度也没那么客气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受伤的男人脸色也冷了下来，说话都高声了一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柳洳雨有些累了，脑子转得慢，对于这些明摆着的脸色竟然也没看出来。倒是是青禾看出来了，死死盯着那两个人。
将注意事项说了，柳洳雨给他开了个补气血的方子，让人回去抓药，妇人一把夺过方子，敷衍地说了一句，“谢谢柳大夫了。”其余也不说，掺着自家男人就走了。
柳洳雨捏了捏眉心，“青禾，你将他们送到大门口吧。”
青禾应了一声，去追那对夫妻，远远地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音。
“不是都说这柳五小姐一点诊金都不收的吗？怎么偏偏收了我们的？都是你这死鬼，我说拿一贯钱出来意思意思就行，你非说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省得别人说三道四的，钱重要还是面子重要啊？”
“那陈二牛就是这么说的，上次他老娘拿了十两银子，这小娘们一分没收，还有……咋就这么倒霉呢？”
“我看那五小姐也不是个真仁义的，名声赚够了，可不就开始想着钱了吗？”
青禾突然失去了行走的力气，心中下了大雪。
青禾回去后，一直闷闷不乐。
彼时柳洳雨刚洗漱完，看到她不高兴，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了？那两个人欺负你了？”
青禾木着脸摇了摇头，她倒宁愿他们欺负的是自己，眼泪马上就要涌出来了，青禾赶紧低下头，端着盆子往出走，将水泼了，又回来给柳洳雨整理床铺。
柳洳雨轻声哄她，“那你是怎么了？院里人给你气受了？还是外院又有人叫你去洗衣服了？”
“都没。”青禾抹了把脸，“没人欺负我。”刚抑制住的哭意随着柳洳雨的安慰汹涌而出。
看她眼泪掉下，柳洳雨是真的慌了，将她按在凳子上，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神情关切，“没人欺负你，你怎么哭了？谁干的？你告诉我，我找他算账去。”
就是她们最难的时候，青禾可也没哭过。这次哭了，可见是被欺负成什么样了。柳洳雨又急又气，急青禾不愿意说话，又气自己，青禾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转，被人欺负成这样自己也没发现。
青禾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扑到她怀里大哭了起来。
这么好的小姐，那些人怎么能这样冤枉她呢？
柳洳雨花了好长时间哄人，才让青禾松了口。
“小，小姐，我，我就是心里太难受了。”青禾磕磕绊绊地将自己听到的对话说了出来，闷声道，“你救了那个人，可他们怎么能那样说你啊？这不是恩，恩什么仇？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坏呢？小姐，要是下次他再出了事，你不要救他了。”
这种人根本不配，青禾气鼓鼓想道。
“恩将仇报。”柳洳雨愣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假如下次他出了事，我还是会救他的。”
看到青禾脸上明显的不赞成，柳洳雨继续道：“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我怎么做是我的事，这是医者的责任心。我要是真变成你说的那样因为过节而见死不救的人，我还是我吗？你还会喜欢那样的我吗？”
尊重生命，是她作为医生学到的第一节课。
这样说，不是柳洳雨圣母病犯了，而是作为医生的职业道德。
青禾眉头皱成一团，神情苦恼，似乎是不懂她的话。
柳洳雨对她笑了一下，“想不明白就算了，记得维护住自己的本心就好了。”
就算不能改变世界，也总不能被世界改变，更何况，世界上不懂感恩的人还是少数，柳洳雨相信，大多数人心中都怀着感激与善意，这世界也没有那么糟糕。
青禾似懂非懂，柳洳雨也不多和她解释，青禾现在还太小了，不懂也是正常的，她见过的所有世界中只有柳府这一方宅院，所接触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
这个小姑娘，比这具身体还要小上一岁，放到现代，也只是个小学生而已，这种艰难晦涩的大道理是要以后才能领悟到。
柳洳雨再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好了，回去睡吧。”
“明天早上醒来，就把这件事情忘了。”
送走青禾，吹灭烛火，柳洳雨趴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出了这种事情，她怎么能一点都不难过？自己的热诚被人否定了个彻底，心中怎么能一点波澜都没？不过刚才顾及到青禾在这，怕她心里胡思乱想，那些难过柳洳雨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她甚至开始质疑自己，自己以前的行为是不是正确的？
对于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