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煦又说:“妈,我说了,只要三百,后续三娃的费用,我自己想办法,以我对这个家的付出,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
步步紧逼,将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向桂莲没读过书,哪有这份算账的能耐,被沈煦一轮轮掰扯下来,早就弄懵了。见这情形,知道自己说不过,瞬间变了样,拿出了杀手锏,趴在桌子上哭。
“老头子,你怎么这么早就去了!要是你还在,我哪用得着这么为难!我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花。这都三年了,哪还记得都花在什么上头了!这没了就是没了,可偏偏有人不相信!这是要逼死我啊!老头子,亏得你当年拼了命为他去弄一口吃的,结果,结果……”
又是这样。向桂莲的两大武器,一是周光宗和周耀祖。原身又不少优点,却也有不少缺点。他不苛待女儿,但却也执着于儿子,和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一样,觉得儿子才是后。无后,就没了香火。
三娃的身体羸弱,养不养得活难说。向桂莲提让侄子过继,给他养老。他也存着这个心思。因此,每逢有点什么事,向桂莲就把周光宗周耀祖拿出来。为了老了以后有靠,原身多半会退让。再不退,就提周二江的死,这么一来,原身不退也得退。
可惜,沈煦不是原主。
“妈!你别说了!”
“凭什么不让我说,我就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忘了你爹当初是怎么死的!你……”
“我没忘!”沈煦眼神炯炯,“正是因为没忘,我记得,爹是淹死在河里的。你说他是出去找吃的,可他没去山上找,而是去了河边找,是为了捉条鱼吧?我记得,爹死的时候,河边还有一副鱼叉。”
“去河边当然是捉鱼,要不然还能干嘛!”
向桂莲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沈煦点头,“既是这样,我就奇怪了。妈一直说,是我吵着要吃的,爹才出去的。那年头,家家户户都缺食物,大家都饿。我们兄弟几个经常喊饿,我也喊过,因此没多想。可如今想来,我素来不喜欢吃鱼,就是喊,也不会提要吃鱼。”
向桂莲懵了。
刘大花一拍大腿,“对啊!三子四岁的时候,我逗他玩,给了他一块鱼,他被鱼刺卡住,好险没岔过气去。自那以后,就再没吃过鱼。为这事,向桂莲,你还敲了我两毛钱赔偿呢!
当年二江怎么出门的,全是你一张嘴在说。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我觉得三子说得有道理。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见鱼都怕,怎么会吵着要吃鱼?”
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三子确实是不吃鱼的,倒是周爱党和周爱军都爱吃鱼。”
“周爱党那会儿都多大了,懂事了,晓得饥荒的困难,应该不会这么闹。周爱军当时才三四岁吧!该不会是他说要吃的吧?”
周爱军浑身一阵,脸色忽青忽白。
向桂莲唰一下站起来,气急败坏,“胡说八道!我们爱军多听话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他!是老三!我说是他,就是他!就算不是为他捉鱼,也是被他克的!”
这话就说得有些蛮横不讲理了,任谁都听得出那么点心虚来。
刘大花呵呵了两声。
沈煦神色落寞,眸中带着几分委屈、无奈与隐忍,“妈说是,便是吧!反正这罪名我也担了这么多年了。因着这事,妈说是我害的弟弟妹妹小小年纪没了爹,要我多照顾他们,这些年来我也事事都依了。
我自己苦点累点没关系,但不能让老婆孩子跟着我一起苦。三娃还小,松玉肚子里这个还没出生,我总得给他们找条活路!妈说家里没钱,兄弟们也不同意我去借。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
不勉强?就这么算了?向桂莲直觉不太好,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沈煦又说:“分家吧!我的老婆孩子我自己负责,是死是活,花多少钱,是借是攒,我自己来!”
“分家?”向桂莲大惊,“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着分家!老头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哟!”
哭嚎之声响彻云端。
这么大的动静,将周大海也吸引了过来。
“哭什么!这又是怎么了?”
不等向桂莲和沈煦回答,刘大花等看热闹的,你一言我一语,将来龙去脉说了个全乎。沈煦发现刘大花是个人才,向桂莲说的那些话,她学得有模有样,语气都十分到位。
周大海脸色一点点往下沉,待听完,看向沈煦,“你要分家?”
他有些为难,这么多年看下来,他不是不知道沈煦的艰难。正是因为知道,他才尽可能护着一点算一点。可惜再怎么护,他也只是大伯,不是人亲爹。尤其他和周二江,分家都几十年了。他是可以稍微压一压向桂莲,却没法直接做他们家的主。
别说向桂莲不乐意。就这大哥和弟媳妇的关系,插手太过,也惹人闲话。
他同情心疼这个侄儿,却从没建议过分家。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个家,唯有三子靠得住。他若是离了,这个家要不了多久,怕是得散。向桂莲总说周爱军聪明,往后能有大出息,可他瞧着,周爱军没那个能耐。
二弟去得早,他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