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善,简单的幻境对他无用。这不,眼前淳朴的农家汉子,挪用的就是凌泉村吕叔的声音和体型。
但假的永远真不了,它的脸浮着一层雾气,五官像画一样虚假。
小孩子声音清脆,谢澜糯糯应声,藏在背后的手攥起拳头,低头掩饰愠色。这里的鬼物一而再再而三地窥探记忆,简直欺人太甚。
庄稼汉却以为他害怕了,伸手揽着他的背,“走,叔跟你一块儿回去。”
吃过午饭,谢澜百无聊赖地坐在门槛上望天,思索破局之法。
暮春时节,阳光并不算烈,暖融融洒在身上,叫人昏昏欲睡,谢澜受身体年龄限制,无意识打起了瞌睡。
半梦半醒间,远处传来脚步声,一双稚嫩柔软的手搭在他胳膊上,轻轻推了两下。
谢澜睁眼,瞥见一个跟纪重鸾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萝卜头,连眼角那枚红痣都完美复刻下来。
他坐着,小萝卜头站着,两人视线却是平齐的。
小萝卜头脸颊沾满了土,衣服东脏一块西黑一块,瞧着很是凄惨,见他醒了,腼腆地笑了起来,露出几颗小乳牙,
“澜澜哥哥,昨天说带我去后山摸鸟蛋,还算数吗?”
谢澜不动声色试探,“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答,萝卜头脸上多出几分怯意,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了,“我、我没有名字。”
他咬了咬嘴唇,又仰起一张笑脸,“不过王大壮、李小然他们都叫我狗蛋。”
谢澜皱眉看他,从黑葡萄似的眼睛、颇具肉感的脸颊,到指缝里嵌着的黑泥。
他看得细致,并诡异地陷入沉默。
很难用语言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幻境无比真实地复刻了他第一次真正见到纪重鸾时,内心的想法。
他可怜他,心疼他,想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
江白岐有的,纪重鸾也要有。
小萝卜头牵住他的衣角,眼睛水汪汪的,含了泡泪,“不可以吗?”
谢澜悄悄攥拳,不去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平心而论,先前那些鬼怪只是简单变成纪重鸾的模样,有形而无神,现在却不同了。
对着这样一个稚童,他下不了手。
与其被引诱蛊惑,不如从开始就不搭理。
纪重鸾意识封在稚童体内,身体像木偶一样被外力操控着,无法出声提醒,只能顺着剧情往下走,百般祈求,到最后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了下来,砸在谢澜手背上。
对谢澜来说,眼前的‘鬼’格外难缠,一滴滴温热的泪水如火焰炙烤着他的心,忍到最后连嘴唇都咬破了,一跳一跳地疼。
小萝卜头无声的流泪逐渐演变成嚎啕大哭,把他口中的王大壮跟李小然给引了过来,围着两人大声嘲笑,
“略略略,跟屁虫,讨人嫌!”
“狗蛋,算了吧!人家都不想理你了,怎么还厚脸皮往上贴呢?!”
谢澜听不下去了,哗地站起来,准备撸袖子揍人。
尚且稚嫩的眉眼阴沉下来,看着还是很唬人的,至少小萝卜头连哭都忘了,王李二人更是吓傻在原地,忘记该如何动作。
可惜谢澜只走出两步,场景一转,他又回到了村口。
五官模糊的庄稼汉直起腰招呼道,“澜澜回来啦,是不是又跑后山耍去了?”
谢澜下意识摸手机,指尖落空后又去观察草木投射在地面的影子,加上唇瓣上消失的伤口,林林总总得出一个结论:幻境的时间退回了几小时前。
他担心引起不必要的变动,念出同样的台词,跟着男人往家走,吃过饭坐在门槛上。
谢澜想过主动出击,但田间小路错综复杂,他并不清楚对方从哪个方向过来,就近逛了一圈就回来了。
终于,视野里出现一道小小的身影,谢澜朝他招了招手,便飞奔着跑过来,扑进他怀里,兴奋道,“澜澜哥哥,昨天说带我去后山摸鸟蛋,还算数吗?”
纪重鸾长了教训,一个劲朝他眨眼睛卖萌:谢澜谢澜,是我呀!
“……算数”,谢澜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抓着两只脏兮兮的手翻来覆去检查,“怎么搞的?”
纪重鸾浑不在意,“我去挖野菜啦,很好吃的。”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心脏,使得谢澜的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
他站起身,抱着纪重鸾进屋,不甚流利地说,“走,哥…哥带你洗手去。”
纪重鸾牢牢圈住他的脖子,脑袋抵在下巴上,清晰感受到谢澜呼吸越来越重,放他下来的时候脸都红了——
太吃力,憋的。
他只顾着偷笑,没注意身体的限制松了一点。
谢澜知道有些问题和解除幻境无关,但如果一个人只剩理智,也就跟机器没有任何区别了,
“你家在哪里,父母呢?”
他其实很想问问江家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什么要区别对待?
纪重鸾‘莫名其妙’,“澜澜哥哥,你忘了吗,我爹爹跟别的女人跑了,我娘找不到她,回来吊梁上了。”
谢澜深深吸了口气,认真承诺道,“以后……我家就是你家,我爷爷也是你爷爷,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纪重鸾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