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嫌弃嘲讽,老子不能忍。”
如果仅凭这个理由,杀人也在情理之中。
谢吉祥紧追不舍:“那你为何杀人之后还要给她妆点一番?那两身嫁衣是你买的吧?”
这个确实是吴大亮买的,他也不含糊:“是我买的,我就想杀了她之后给她换上嫁衣,好羞辱她,我让她到死都嫁不出去。”
吴大亮这么一说,字字句句都跟金二姑娘的死对得上,且他知道旁人不知的细节,若是在护城司,这案子只怕会立即结案,不会再做拖延。
但这是在皋陶司,办案的是谢吉祥和赵瑞,不止他们,就连苏晨和夏婉秋也觉得吴大亮的证词显得很是怪异。
不知如何来形容,内心深处,他们总觉得杀人者并非吴大亮。
赵瑞垂下眼眸,认真思索一番,然后才道:“吴大亮,你除了杀害金二姑娘,还杀了谁呢?那多买的那身嫁衣呢?”
吴大亮微微一愣。
这一瞬间,他脸上有些许迟疑,却并非应该有的惊慌。
被问及还杀了谁,他竟然犹豫了。
是试探对方到底知不知道底细,还是在犹豫是否应该坦诚相告?总归,吴大亮一时间竟没说出话来。
赵瑞冰冷的声音在阴森幽暗的大狱中响起。
“吴大亮,根据大齐律,杀人者偿命,你无故杀害金二姑娘,造成金二姑娘的死亡,理应判处绞杀之刑,待到案子上报刑部,秋后便会问斩。”
赵瑞没说一个字,吴大亮都哆嗦一下,显然赵瑞说的这些杀人后果,他是全然没有想到的。
但吴大亮再害怕,他也没有改口。
“金二姑娘就是我杀的,我杀了人,害怕窜逃,一切都是我干的
。”
谢吉祥突然开了口:“你是昨夜宵禁前杀的人,趁着宵禁出了金家,回到码头上,你为何不直接窜逃出京?早上一夜,说不得已经出了奉天,官府便是有通天手段,也不可能立即就把你抓捕归案。”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刁钻。
吴大亮低下头去,少倾片刻才道:“我身上没钱,我得干一天工赚些银钱。”
燕京码头的搬运长工是辛苦活,一次搬货的工钱比城里一整日的长工要多一些,大抵有五六十钱。①
若是一月能出工二十日,一个月就能赚一两银子,实在是很好的活计了。
但是这种工作却无法长做,对身体消耗太大,一月隔三差五做上个十二三日,已经到了极限。
五十文看似不多,但若是他窜逃在村中县镇,能让他勉强混个十天半月,这是不被抓的前提下。
如此一说,竟也有了合理解释。
但谢吉祥却还是不肯放弃,她继续道:“若你是一时冲动,杀害了金二姑娘倒是情有可原,但你提前踩点,又是游泳窜入,肯定是早就有了预谋。待进了金家,你又是如何知道金二姑娘身处何处的?再一个,你杀了金二姑娘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落个秋后问斩的下场,到底图的是什么?”
是的,这才是本案的根本。
吴大亮年纪轻轻,家中富足,幸福美满,甚至在南郊商街还有相好,实在没必要因泄愤杀人。
他杀了人,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把大好的日子一瞬抹杀。
这不合理。
虽然吴大亮的回答似乎字字都说在点子上,可谢吉祥内心深处,依旧觉得他的行为不符合常人逻辑。
吴大亮实在不像是一个会冲动作案的人。
若是明知道会被抓却还要杀人,那么即便是怒发冲冠,任何人都会犹豫。
谢吉祥一连串的问题仿佛烧没了吴大亮的理智,他一跃而起,愤怒地直拍栏杆。
“你们怎么那么多问题?我说了,人是我杀的!”
“你们就把我抓了,直接关了杀了都行,人就是我杀的,别再问了,别再问了!”
吴大亮已经语无伦次。
谢吉祥微微皱起眉头,她清亮空灵的声音在大狱里响起:“吴大亮,你是否知道,你家中也
有人死了?”
吴大亮狠狠愣住了。
跟刚才的呆愣不同,现在的他,脸上的癫狂渐渐消退,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惨白。
“什么?你再说一遍?”吴大亮哑着嗓子开口。
他跟吴大光长得有八分像,只是人没有兄长健壮,又偏了些文弱,倒是一副极好的清秀面容。
如此冷静下来,眉眼之间倒也有了几分兄长的影子。
谢吉祥突然想到,若不仔细去看,漆黑深夜里,兄弟二人只怕会更像。
“我说,”谢吉祥叹了口气,她紧紧盯着吴大亮,一字一顿道,“你家中也出了事,也死了人。”
这话说得含糊不清,有很明显的诱导,但吴大亮现在已经没办法去分析对错了。
他紧紧抓着牢狱的栏杆,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们……他们答应我的!怎么会,怎么就这么狠?”
谢吉祥同赵瑞不由自主坐直身体,赵瑞低头看了一眼谢吉祥,见她正目光炯炯盯着吴大亮看,便知她也猜到了到底为何。
吴大亮被抓之后的种种表现,他如同背诵一般的说辞,都代表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