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梯,我便是在此处跌倒,受了伤。”
明朗指着屋后连接正院的一个地方,道,“后来祖母便叫人把它们铲掉,填平了。”
明朗静静凝视那一处,目光充满淡淡忧伤与温暖,这是她与祖母告别的开始,此后再未重走过这里,直到今日。
容翡摸摸明朗的头,静静听着。
“真是小朗……小……明姑娘,你回来啦。”
院门外,明朗遇见一张熟悉面孔。
“二狗哥?”明朗惊喜道。
时光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曾经熟识的邻居友人,嫁的嫁,走的走,老的老,还有些已不在了。明朗回宅路上,还不曾碰见熟人。
眼前的男子,敦厚壮实,皮肤黝黑,一笑露出标志性的大白牙,明朗顿时认出他来,正是小时候一起玩耍的邻家哥哥。
小时总叫他二狗哥,如今长大,再这么叫有些不妥,想起他姓鲁,明朗便改口道:“鲁大哥,是我,我回来了。”
鲁二狗摸摸后脑勺,呵呵的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常过来看呢。”
容翡不动声色打量鲁二狗。
院中尚未收拾好,不便请人入内,明朗便与鲁二狗站在树下聊天,故人相见,彼此都很开心。
容翡面色淡然站在一旁。
“这位是?”鲁二狗问道。
“啊,忘记介绍了,”明朗笑道,微有点脸红,道:“他姓容,名翡,”明朗顿了顿,笑道:“是我未来夫君。”
这么说时,明朗心中忽然生出种奇特感觉。她与容翡之间水到渠成,明府从未真正关心过,而直到此刻,在故乡,向亲朋好友这么介绍容翡时,顿有种回娘家,昭示关系,尘埃落定之感。
容翡向明朗投来一瞥,唇角微弯。
先前太守等人来访,已惊动旁人,虽未确定容翡身份,但见容翡周身气度,便知非富即贵,鲁二狗略有点拘束,行了个礼,那模样看着却很为明朗高兴,朝明朗与容翡笑道,日后可要讨杯喜酒喝。
容翡回礼,客气道声自然。
鲁二狗憨厚笑道:“我也成亲了,孩儿已经两岁,改日带他来看你。”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相约日后再叙,鲁二狗方告辞离开。
“你知道吗,小时候他是这片的孩子王,我们都爱跟他玩,他好厉害,我爬树打架都是他教的,打架稳赢之诀窍我至今都还记得呢。”
明朗目送鲁二狗远去,想起幼时趣事,待他走远,便开心的对容翡说道。
容翡淡淡道:“教什么不好,教女孩子爬树打架。”
明朗笑道:“小时候嘛,懂什么,就觉得他厉害,爱跟他玩。”
容翡:“哦。”
明朗沉浸在有幼时回忆中,慨叹道:“想不到他居然已成家,还有了小孩。”
容翡:“唔。”
明朗想起一事,笑道:“你知道吗?从前祖母还开玩笑,说长大后,将我……”
容翡站定,朝明朗看来,平静嗓音中透着凉意:“将你什么?”
嗯?
明朗终于感觉到了,抬眸望向容翡,左看右看,嗯?啊?咦?哈?蓦然噗嗤一笑。
“不会吧,子磐哥哥,你该不会……”
容翡转开目光。
明朗忍不住笑起来,实在想不到容翡竟然会在意鲁二狗,她歪着头,晃到容翡眼前,左歪右动的,一脸好笑的表情。
容翡捏了捏眉心。
“还闹。”
明朗哈哈笑起来,四周无人,便拽住容翡衣袖,软言细语道:“别生气呀,他都有小孩儿啦。”
容翡不冷不热的看了她一眼,微微扬眉,什么也没说,明朗却从那微微一扬中听懂了潜台词:幸好他识趣早早成家立业。
明朗又忍不住笑了,灿烂春日里,被珍视被在意的甜蜜从眉眼间流泻而出,如桃花绽放,无比烂漫迷人。
容翡凝视着眼前的如花笑颜,唇角慢慢勾起来,心中那一点不舒服烟消云散,心尖柔软而温暖。
“以后跟他见面可以,但须我在。”最后他说道。
“遵命,容大人。”明朗笑的不行。
当日庭院收拾妥当,明朗等人各自住下。
翌日,明朗与容翡上山,前去扫墓。
“祖母,小朗回来看您了。”
当年祖母下葬后,明朗便匆匆离开,这尚是初次来看祖母。墓地周遭打理的尚好,坟前青石板缝隙里冒出些野草,开出一簇簇的小花。
明朗将野草拔去,手指抚摸冰冷的墓碑。
这些年她偶尔会梦见祖母,祖母音容笑貌一如从前,她以为自己会大哭,会悲痛,然则如今跪在墓前,眼泪掉下来,却只是思念的泪水。
她心中平和,宁静,充满温暖,曾经经历的那些黑暗与苦难,那些悲痛难过,伤痛委屈,早已湮灭在岁月的长河中,无迹可寻。
这大概是祖母最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