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山不露水,也一直没有再提过要报仇,虽是一幅本分模样,但福喜知道,他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也不知暗地里打的是什么主意。爷虽放话说不必理他,福喜总觉得不安心,他有种预感,这小厮迟早会闹出些大事来。
次日,安安小跑着来到马房,“小哥哥!我的剑呢?”昨天被爹爹一打岔,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长寿把木剑双手递给她,垂眼道:“长寿是下人,您是小姐,往后……别再喊哥哥了。”
这些年他一直把这个小姑娘当成自己的妹妹,用她来填补自己心内空掉的一块儿,说起来何其可笑,他只是个下人,凭什么妄想去当千金小姐的哥哥?
安安无辜地望着他,迟疑道:“小哥哥?”
长寿抿唇。
他想,她还这么小,哪里能明白大人之间那些复杂的恩怨和感情。更没人能懂他的别扭和不甘,他无人可诉,只能烂到肚子里,连解释都多余,谁在意呢?
他躬身道:“小姐请回吧,长寿要做事了。”
安安一步三回头,终是走了。
他仰头望着头顶的四角天空,浓云密布,空气中蕴着沉重的郁气。今晚兴许又是一场大雪。
晚上赵晋命备车马送客,马房半数马匹都套车牵出去用了,赵晋在外头还要赶一场晚宴,长寿随行牵马,天亮才跟车回来。
赵晋自去上院补眠,但长寿他还不能休息,他得把昨晚用的车一一拆卸下来,把马匹归到马厩去喂饱干草洗刷干净皮毛,他才能去休息。
“小姐慢点儿!”
熟悉的说话声,是杏枝。
长寿回过头,就见穿着水粉小袄的安安怀里抱着个小食盒,飞快地朝自己奔来。
他下意识想躲,刚洗完马,身上脏得很,味道也很难闻。马房这么脏,她穿这么漂亮,不应该来这儿。
安安把怀里的小食盒递上来,眼睛弯成月牙,笑道:“糖,好甜,给小哥哥吃。”
长寿板起脸道:“小姐又糊涂了,小人叫长寿,是马房当差的小厮,不是小姐口中的小哥哥。”
安安像是听不懂,吭吭哧哧地艰难把食盒拆开,拿出一捧糖,“小哥哥吃糖糖。甜的。”
长寿望着她踮脚高举着一把酥糖的样子,心情好生复杂。又是酸苦,又是无奈,他该怎么跟这小人儿说清楚,自己根本不配被她这样看重。
“小姐,该念书了,先生等着呢。”
杏枝在催促了。
安安把糖往他怀里一塞,“小哥哥吃,等着安安,下学来玩!”
她头也不回,小短腿跑得飞快。
长寿捧着糖,垂头沉默着。
××
上院,柔儿在和金凤说话。
“你瞧仔细了?真的吗?”
金凤抿嘴笑,凑近压低了声音,“千真万确,待会儿你瞧梅蕊走近了,就能闻见那茉莉花香,有名的雪月楼产的,错不了。”
俩人正低语,梅蕊端着药走进来,“太太,汤药熬好了,您趁热……”
一抬眼,见金凤和柔儿都望着自己,她不免有点心虚,脸上一红,道:“怎么了吗?”
柔儿含笑不语,金凤揶揄她道:“今儿气色真好,用了什么膏方?给姐姐也介绍介绍。”
梅蕊脸色更红了,飞快地瞥了柔儿一眼,忙又低下头,“哪有?金凤姐莫打趣我。”
金凤道:“你是太太屋里出去的,可不能堕了太太的名声,凡事讲求个礼尚往来,你别短了人家好处才是。”
梅蕊提声道:“姐姐好生奇怪,干什么突然说让人听不懂的话,我不跟你说了,炉上温着汤呢,我去啦。”她忙不迭从屋里逃了出去。
金凤回身对柔儿笑道,“太太,我没说错吧?”
柔儿点头,“看来咱们院子里,要有喜事了,得提前准备起来才行,明儿叫铺子送几块大红料子,大伙儿一块儿帮着选选。金凤开库房,取几样首饰出来给梅蕊做添箱……”
屋里在商量什么,梅蕊不敢去听。她心砰砰跳,回到自己房里,对镜抿了抿头发,镜中人描眉画眼,薄施粉黛。那日福喜跟爷从外办事回来,塞给她一盒茉莉香味的胭脂,她左思右想,才拿出来用了。
这一年他百般殷勤,其实她的心防早就解了,不过碍于脸面,说不出口。金凤说要讲求礼尚往来,她回个礼,是不是……也可以呢?
没几日,福喜腰上就挂着一只显眼的荷包四处招摇。
柔儿跟赵晋商量,想来年春给俩人办喜事。赵晋自然没意见,但福喜一成亲,少不得要抽出时间陪妻子,往后在他身边伺候的时候必然就少了。
管事提议在福盈和发财里头选个人出来接替福喜的差事。赵晋有点头疼。他习惯了用福喜,有些事不用他说破,一个眼神福喜就能猜出他是什么意思。
一时半会要换人,少不得要耐心教。
福盈稳妥但性子有些木讷,有时要发威要作恶,他就会怯场。
发财倒是胆子大,但不够稳重,气势上也压不住人。
外院三管事向赵晋举荐长寿,“这孩子聪明稳重,沉得住气,这些年我冷眼旁观,他在马房做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儿,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