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好奇。他怎么威胁你们的,刚开始你不还说身上带着匪气吗?这才接触了几天,风向就倒转了。”乔若初罕见地露出了明媚的笑颜。
祝竹裳第二次被她笑起来的那种美给惊艳到了。
“若初,你看你如今被照顾的多么好,和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样白白嫩嫩的,想当初下船的时候,嘿,又瘦又黄的,皮包着骨头,跟个老妪似的。他都没嫌弃你。”这姑娘说起话来什么都不避讳,只图个爽快。
自认识她就是这样,乔若初从来不会和她计较,反倒伸出稍显丰腴的皓腕来看了一眼,自顾笑了,嘴角旁边两个浅浅的梨涡,贮满即将升格为人母的满足。
在国外比不得家里,佣人好几个,什么活都不用过问,这里所有的家务都是万映茹来操持,她虽然没怎么做过,但态度极端认真,又不辞辛劳,能把乔若初照顾成现在的样子确实不容易。
乔若初也一改从前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习惯,凡能干得动的事儿,都给万映茹打下手,从不依仗着身孕偷懒。
林君劢多次来电报叫她们找个佣人,都被乔若初给拒绝了,巴黎的华人留学生让她见识了以前从未想象到的生活,什么勤工俭学啦,什么社团组织啦,爱国女权等等。
这些五湖四海来的年轻的少爷小姐们,个个生龙活虎,根本抛弃了国内那种佣人奴仆成全的寄生混世。
在她看来,这儿反倒惬意随心的很。正好万映茹也是这样想的,二人默契的很,遂过起所谓自力更生的日子。
国内抗日的形势越来越高,乔若初到达巴黎的次月,1936年6月初,国内广东、广西军阀陈济裳和李宗仁、白崇禧成立“国民革命抗日救国军”,宣布北上抗日,南京政府调派浙江军队前往阻止,两军发生战事。
林君劢在信中对乔若初说:日本人在东北华北大肆掠夺资源,蓄枪蓄炮,随时准备全面对华开战,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
言辞之中,全是愤慨指责。
最后,他说想念她,想同她不问世事,清夜月下,携手抚琴,与子偕老于异国他乡,不负当初一场缱绻。
搁置几日,她回他:你一腔报国热血,不过是漆黑中的一烛微火,点不亮暗夜。随波逐流也好,独树一帜也罢,糊涂活着吧。至少还在庙堂,或许日后还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对于他的处境,她一直是懂的,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他不能违逆。然而当命令来自于非正义的时候,他必将在天职和操守之间痛苦徘徊,最后不得不屈服职责,盲目从命。
乔若初也算安慰了他,可在内心深处,她反而有一丝报复的酣畅,他从前不是没有贪赃枉法,以权牟利,自己都像蛀虫一样啃起来的烂摊子,终于反噬回来。
对于他在文字里表达的思念,她没有回应。
有些东西,回避是痛,直面是难过,不如束之高阁。
回去的信很久没有来新的,乔若初也没有主动发过电报,从认识他那天起,什么都是他主动的,她习惯等待。
九月底的时候,乔若初的身材已经显得有些笨重,走路弯腰都不那么利索。
“君劢最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再有三两个月就生了,他应该做好来这里的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