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远, “这几天熟悉得怎样了?”
章远很有干劲, “六爷, 我想去世子的凌风营。”
闻若青打量他片刻,“不行, 你跟着我。”
“为什么?”章远不满, 下意识拿手去拂头发。
“把你那兰花指收一收, ”闻若青不客气道,“等你浑身上下都改了, 想去哪里去哪里。”
章远有点尴尬地放下手,嘴唇嗫嚅了几下,没出声。
“怎么, 跟着我你还不愿意了?”闻若青笑道,“你和闻竣,今儿晚上暂时还睡在我这外帐里, 等傅寒和江云他们申请下新的营帐,你们再搬过去。今天起,我这营帐由你们四人轮流值守。”
章远只好应了。
闻若青起身到内帐,叫人打了水进来,把肮脏打结的头发洗干净,身上仔仔细细地擦过几遍,这才找出一件漳绒的白色中衣换了,钻到地上铺好的被褥里,趴着沉沉地睡了一觉。
他醒来时,窗口处射来的天光仍然明亮刺目,外头士兵操练的声音远在天边,他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出神片刻,这才套上军营里统一的夹棉军服,系上宽甲腰带,戴上护臂,披了一件披风出了营帐。
下午的空气冷冽逼人,校场中心尘土飞扬,喝声阵阵,他站在校场边看了看,把闻嘉砚叫过来交代了几句。
闻嘉砚点头,“六叔说的有理,这就改过。”
闻若青又站在场边看了一会儿,转身往中军大帐走去。
迎面碰上刚从大帐内出来的姜辰,他忙抱拳行礼,“姜叔。”
姜辰年过四十,鬓边已有了白发,朗声笑道:“苍榆快别,你品阶高过我,实在不必如此。”
“姜叔说哪里话,您是前辈,品阶这些东西,不过虚名而已,您的赤峰大营军纪最严明,将士最勤勉,我要跟您学的还有很多。”
姜辰哈哈一笑,也就受了他的礼。
两人站着说了一会儿话。
闻若青道:“我带过来的那两千人,姜叔还得多看着点,让人仔细观察观察。”
姜辰道:“我明白,这两千人是从京里巡防军各个营调过来的吧?”
“是,”闻若青笑道,“所以得留心点,邱川这个人我仔细查过,人也还机灵,可以栽培栽培。”
姜辰颔首,告辞去了。
闻若青进了中军大帐。
闻若丹正和火铳营的王都尉研究着桌上的一把手铳,桌子一边摆着已经凉透了的饭菜。
闻若青问:“哥你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闻若丹看他一眼,“让人拿下去热了再吃,对了,我这儿有你一封信,你走后第二天就到了,我给你收着的。”
他走到桌前翻了翻,从一堆信件里抽出一封递给弟弟。
闻若青一见那信封上的字迹,心里就乐开了花。
他本想回自己营帐再打开的,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走到一边,在大帐的窗口处把信抽出。
信纸上一手漂亮的瘦金体,骨瘦筋韧,飘飞逸动:
“苍榆吾夫:
妾已自拂云庵回返,昨夜自老太君处,知晓君诸多幼时趣事,妾忍俊不禁,君归家之日,当亲诉与妾,妾烹茶以待。
雪落两日,琼枝霜重,飞絮纷纷,妾独坐于书房,不知几时雪霁云开。
闲来无事,集雪煮茶,清香优胜以往,涤澈心神。茶香一缕,遥寄于君,这瓮雪茶,与君共享……”
闻若青眼前浮现出那落满白雪的小院,烛火映出寒窗上一抹孤影,一缕回味甘甜的茶香似萦绕在鼻端……
正在与王都尉说话的闻若丹不经意往这边看了一眼,停住了话头。
王都尉也顺着他的眼光看来。
片刻后闻若丹笑道:“新婚嘛,没几个月就来了,咱们说咱们的,让他看去。”
王都尉也笑:“甚少见到六爷这个样子。”
“哪里是甚少,以前根本就没有,”闻若丹唇角笑意加深,“这小子。”
闻若青浑然不觉,继续埋头看信:
“……君至西北,当如鱼回大海,鹰归长空,妾虽牵念,然深心甚慰,只不知边漠塞上,君之所见是否如妾之想象?关墙烽火,戍鼓长风,月起苍莽,星垂边野,妾心向往之。
边疆苦寒,君当保重。
家中一切安好,妾亦安好,君勿念。
妻沉壁字。”
闻若青把这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冷不防听闻若丹大喝一声:“闻若青!”
他茫然转头,“什么事?”
“叫你几遍了,耳朵聋了么?”闻若丹道,“看多久了?差不多就行了,有话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