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叫了店里的伙计,给两人端了凳子过来,又拿了钥匙开了里边的柜子,用丝帕垫着手,捧来几方砚台。
尹沉壁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挑了一方青黑色的砚台,拿在手中轻轻敲击,听之发出“笃笃”的声音,又迎着光线仔细端详了砚台上的石眼,笑问道:“这个多少钱?”
掌柜赞道:“这位夫人眼光真毒,您手中这一方乃是老坑端砚,敝店的镇店之宝。”
闻思齐不耐烦道:“你只说多少钱便是?”
掌柜伸出五根手指:“看您二位气度高华,又是识货的,小的也求结个善缘,只收您二位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你这是要抢人吗?”就算是财大气粗,视金钱为粪土的闻思齐,也觉得这价钱不可思议。
“二位再瞧瞧,这砚台成色上佳,是老坑端砚中的极品,全京都也就只我这一家才有,就算是宫里,恐怕也没几个。”
“老坑端砚中的极品?我看不见得吧,”尹沉壁微微笑道:“您这砚台上方的石眼是死眼,只能说是老坑端砚中的中下品而已呀!”
闻思齐不明所以地问她六嫂:“什么死眼活眼的?”
尹沉壁指着端砚上的石眼道:“这老坑端砚上的石眼分三种,晕多而晶莹璀璨的,是活眼;有眼但晕光朦胧昏滞的,是泪眼;虽具眼形,但内外焦黄无晕,是死眼。泪不如活,死不如泪,所以带活眼的老坑端砚才是砚中佳品……活眼中还有一种鸲鹆眼,有青绿五六晕,中心微黄,黄中有黑点,形似鸲鹆之眼,这种称为鸲鹆砚,方为砚中极品。”
闻思齐听得一愣一愣的,许久才说:“六嫂还知道这些?!”
尹沉壁道:“很简单啊,你六哥给我的书上写得很清楚,我看了好几遍,心中虽然是记下了,但总归没见过实物,也不好专为着这个请大嫂给我开库房。”
闻思齐不说话了,这番论砚的话,若是从家里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口中说出,她都觉得理所当然,然而从这位六嫂嘴里说出来,就很令她感到意外了,虽然是照搬书上的东西,但也足以看出她平日里不动声色的努力。
这令她感到很有压力啊!以往和大嫂二嫂相比,她是差得太远了所以没什么想法,可她六嫂出身寒门,又没受过什么正经教导,她闻思齐好歹是国公府众人娇宠呵护长大的千金小姐,再怎么也不能输给她啊!
一边陪坐的掌柜脸色越来越沉,很想立刻就把两人扫地出门。
合着这位夫人根本不是来买砚的,是要拿他店里的东西来练眼力啊!他这又不是学堂!
偏生那夫人还一板一眼地跟那小姑娘讲:“书上说老坑端砚体重而轻,质刚而柔,细腻娇嫩,扣之无声,我今日才算是见识到了……就是不知道所说的磨墨亦无声,可以呵气研墨,所研之墨久用而锋芒不退是不是真的。”
掌柜的怪笑两声,耐着性子说:“买一个回去用用不就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那夫人却摇了摇头,“您这砚卖得太贵了。”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掌柜彻底怒了,一面把两人面前的砚台拿过来收好,一面高声吩咐伙计送客。
尹沉壁赶紧道:“我真是要买东西的,只是方才见您自己拿了砚台出来,一时心痒就忍不住看了看,我这也是纸上谈兵,做不得数的,您别动怒啊!”
掌柜的犹自板着脸,也有点方才大言不惭被人戳穿的心虚,硬是撑着道:“这位夫人敝店招待不起,您还是去别家吧!”
姑嫂两个被赶了出来,闻思齐气得跳脚,“什么态度!进了门的都是客,怪不得生意这么清淡!”
尹沉壁赶紧拉她,“算了,去别家吧。”
两人去了另一间铺子,尹沉壁买了几支兔毫湖笔,几锭松烟徽墨,一叠生宣并一些装裱用具,足足花了二十多两银子。
闻思齐觉得今日的六嫂简直大大出乎意料,忍不住问她:“六嫂今儿怎么这么舍得?”
尹沉壁笑而不答,自那日她与闻若青说了要与他同游山川,他写游记,她伺候笔墨之后,她脑子里便常常浮现着那样的情景,不知不觉生出了向往……在这上头花钱,她竟是一点都不心疼了,只是这些话又怎好跟齐姐儿讲。
一群人去了聚贤茶楼,喝完茶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出来上了马车。
车驶到中城兵马司衙门所在的槐安街,护院请门口的卫兵进去通报。
片刻后闻竣出来了,到马车跟前笑着道:“六爷这会儿正在忙呢,差我出来问问少夫人和五小姐,要不要进去等着他。”
“还有多久?”尹沉壁在车里问他。
“估摸着还有半个多时辰才能完事。”
“那你去跟六哥说我们先去玉华楼等他,你俩可要带足银子过来哦!”闻思齐兴冲冲地道,又去挽尹沉壁的胳膊,“好不好六嫂?”
“好啊!”她也就笑着应了,两个丫头更是满脸兴奋。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玉华楼跟前停下。
此时正是上客时分,夕阳还在连绵的高檐飞角上挂着薄薄的影子,投过来的暗影里,已有初绽的华灯,流溢的彩光。骊水江面倒映着岸边一长排的雕梁玉楼,窗边零星亮起的点点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