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车厢里一阵沉默,尹沉壁看着他一动不动扣在膝盖上的手,坚韧修长,骨节分明,左手有一道疤痕,从手背一直延伸到他镶了银丝边的袖袍里去。
闻若青在思考她话里的意图。她直言不讳地说嫁给他是为了钱,的确很坦率,不过她说等她家能支撑过去就和离,和离时会把钱还回来,这就有些过分了。
这算什么?把闻家和他做为跳板?等她家情况好了就把他们甩开?
他隐隐有些生气,这不是明摆着既占了他闻家的便宜,又不想背上贪财的名声嘛。聘礼且不论,就说她进入国公府后的吃穿用度,收的礼,得的长辈的赏,这些又哪能算得清?何况做生意能得几个钱?她一没经验二没本钱,能维持收支就不错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还钱不过就是一句空话,国公府家大业大,难道还会和她一个低门小户的女子计较这些钱,传出去了国公府还要不要脸面?
她莫非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考虑到这位姑娘一向的行事,刚才在外人面前又那么能演,很有可能。
这么说来,她为着钱嫁给了他,可又不愿安安心心地呆在国公府,打着在他家住几年就跑的主意,真是又得了熊掌又得了鱼,而他则是赔了夫人又折了钱。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对了,他在查她底细的时候,知道有个江南穆家的子弟曾为了求娶她,跟家里闹了好几个月,既都到了这地步,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那人到现在也还没娶妻,她……不会想在他家呆几年,弄到钱之后就跑去和那人双宿双飞吧?
“这事儿没这么简单,”闻若青半天才开口,“我娶你,不光是为了你的名声,也为的是我闻家的名声。”
“出了事儿后外头传成了那样,你是没有再嫁给旁人的机会了。若是我对你不闻不问,别人会觉得我闻家不守信诺,不重情义,”他解释说,怕她不明白,“你以后就会知道,闻家的地位其实有些微妙,看上去位高权重,实际上一个不小心,就会跌下来,这取决于圣上心里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闻家……虽然这是我的私事,但若是处理得不好,圣上就会怀疑我的品行,继而联系到其他兵务上的事儿来……你明白么?”
尹沉壁自然听明白了。
她有些感慨:“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我们很快和离是不合适的了?别人,尤其是圣上会觉得闻家娶我只是做做样子,风声过了就甩开?”
闻若青盯着她,慢慢道:“我没想过要和离。”
尹沉壁哭笑不得,“那您觉得我们就这样过下去?”
“……我看行,你觉得呢?”他盯着她。
“我不知道。”她很茫然,谈了一大圈还没个结论,她觉得累得不行。
“既然都成亲了,就好好过日子吧,我会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的。和离的事儿,就暂时不要想了。我会……对你好的。” 闻若青很是勉为其难地握住了她的手。
据崔瑾说,只要握住女人的手,一般情况下她都会乖乖听话的,也不知这招管不管用。不管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是不想和离的,因为和离很麻烦,到时候又得重新娶一次,他可懒得折腾,反正都已经娶了,只要她不太过分,他便无所谓,而且只要想到某一天她神采飞扬地离开他家,兜里还装满了他懒得跟她计算的钱财,他就满肚子气,不想让她得逞。
不过他说的也是真心话,若她真的安心呆在他家,他不会亏待她的,毕竟还有尹征的因素在。
尹沉壁半天不出声。
他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不知怎的,他说的话她很相信,也很愿意去相信,毕竟嫁都嫁了。再说,如果真要和离,欠闻家的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还起来也真不是说说这么简单。
而且她之所以提出和离,也是由着心底对他的那一股愧疚之情,怕自己未经慎重考虑便嫁给了他,会因此真的阻挡他获得幸福的机会。既然他没有自己心爱的人,也愿意试着和她过下去,那她就放下心中疑虑,好好地和他相处。
她看着他握住她的那只手,点了点头:“好,既然您觉得我行,那我一定会好好侍奉您,尽到一个妻子的本分的。”她顿了顿,微微笑道:“不过如果有一天您有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只要您说一声,我会把六少夫人的位置让出来。”
两个人谈完了,尹沉壁松了一口气,浑然不知道这番谈话在两人之间造成的误会……她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不过心里却有点疑问,好像还有些问题悬而未决,比如——要不要圆房?像现在这样分室而居显然是不行的,不然传宗接代的事儿无法跟长辈们交代,但是这个能厚着脸皮拿出来说吗?
这么一想,尹沉壁微红了脸,偷偷看了眼正望着窗外的闻若青。
闻若青则在想着她最后的那句话,如果有一天他有了心爱的姑娘……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没有那一天。爱一个姑娘是怎样的?是像崔瑾那样天天把顾蕊念在嘴边,时时都想去看她,见到什么好的东西就想送给她,只是过一个小定就兴高采烈,拉着他喝了半天酒的那种心情吗?
马车驶上了通往尹家院子的坡道,尹沉壁老远就看见弟弟扶着母亲站在院子外的大树下,正往这边张望,她的眼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