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总觉得不合适,思忖一会儿,吩咐碧霞:“文雀坊新拿回来的那套裙子,一会儿你拿去给表姐试试。”
李嬷嬷在旁愤愤不平:“明日春猎,姑娘穿这件裙子出去才不落下风,给了她姑娘穿什么?这表姑娘,也真能凑热闹,回回宴请都不落下,偏生这次文雀坊又只做出了一套裙子!”
小丫鬟栖云也在旁帮忙,因是新进这院子不到一月,以前未曾听说过这位表姑娘,闻言不由好奇,低声问道:“表姑娘以前常来么?”
李嬷嬷一面指挥丫鬟们往里间搬合好的箱笼,一面同她咬耳朵:“可不是!三天两头往这边跑,太太又疼她,每次来都让住我们姑娘院子,好吃好喝不说,还常常让我们姑娘把好东西都让给她。”
栖云有点吃惊:“她都收了?”
“那位脸皮可厚着呢!每次照单全收,大包小包地拎回去,没个下人帮手,她也不嫌重!”
“那……她怎么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她就指望着这个来的,每次顺走一堆东西,收就收了嘛,姑娘给她的那些好衣裳她又不穿,每回来都只穿以前的破旧衣服,好教太太看了心疼,给她更多好东西。”
“哦,难怪呢,我看她袖口都是磨破了的,底下的裙边也打了个补丁,不过用的同色料子,不是眼尖的看不出来。”
“我就说吧……”
顾蕊在外间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但对李嬷嬷这势利又嘴碎的毛病甚是头疼,遂高声道:“栖云,你有这嚼嘴的功夫,不如去把我那件藕荷色的挑线裙子拿出来熨上一熨,我明日配了茶白的墨竹上襦也就罢了。”
栖云依言把衣服找出来,李嬷嬷犹自小声与栖云念叨:“咱们姑娘好性子,每回给了东西都不说什么……那丁香的颜色,也就姑娘肤色好,穿得出来,表姑娘天天在田庄里日晒雨淋的,肤色又不白净,好衣服穿上身都糟蹋了。”
“表姑娘家在田庄吗?”
“是啊,城外西山下官道旁的一个小庄子,所以说哪是什么正经闺秀,每回到我们这里来连个随身伺候的小丫头都没有,一副穷酸的样子,难怪嫁不出去。”
栖云熨好了衣服,和碧霞一道拿了两套顾蕊指定的裙衫并那套文雀坊新做的衣裙送到尹沉壁的房间,刚出房门,却见尹沉壁形单影只进了院子,栖云瞄到她袖口上的破损之处,不由朝碧霞眨眨眼。
碧霞皱眉摇了摇头,眼见尹沉壁已到了跟前,忙将栖云袖子一拉,朝尹沉壁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笑道:“表姑娘,我们姑娘让给您送衣服来,您试试看,有不合适的地方尽管吩咐。”
尹沉壁忙道:“烦劳费心了。你家姑娘和我身量相仿,哪有什么不合适的,一定都是极好的。”
栖云听着,眼睛就忍不住往尹沉壁袖口和裙底一扫,尹沉壁略有些尴尬,笑了一笑,垂手快步去了顾蕊屋子。
晚间唐氏屋内摆了饭,顾蕊的两个庶妹顾瑶、顾琳并幼弟顾晗也来了,热热闹闹坐满了一桌。
几个孩子都是在唐氏屋里长大的,顾蕊和顾晗自不必说,顾瑶和顾琳对唐氏也很亲热,唐氏生性宽厚,也不喜欢拘着儿女,大家在席间也就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顾瑶顾琳两个说起明日春猎的事来,更是兴奋不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期待向往之情溢于言表。
唐氏含笑听着,目光溜过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落定在一旁仔细倾听,不时附和两句的尹沉壁身上,心内微微叹息。
这个外甥女,能帮衬的也就如此了。
她母亲是唐氏胞姐,唐氏生母早亡,未嫁时在娘家和姐姐最是要好。唐家也是京都中颇有名望的书香世家,唐氏嫁得不错,她姐姐婚姻却不顺,先是遭订了亲的户部侍郎家大公子退亲,后又被继母许给了自己的远房亲戚、当朝定国公闻存山麾下的一个从六品校尉尹征。
姐姐不情不愿嫁过去,由此对娘家生了怨愤,断了往来。八年前尹征随燕云军出征辽东,战死在了边关,唐氏的姐姐带着长女尹沉壁和幼子尹怀洲艰难度日,只依靠自己的嫁妆苦苦支撑,没几年便山穷水尽,只得变卖了家产,举家搬到陪嫁的一个小田庄上度日。
唐氏想到此处,又不觉叹了口气。
父亲病逝后,继母把持唐府,一心只为自己儿女打算,又哪里会管这个不如意的继女分毫,也只有她这个做妹妹的力所能及地帮衬一些。尹征父母早亡,只得一个兄长在京都城里经营着两家铺子,对姐姐一家也是不闻不问。
姐姐自搬到田庄后,便沉疴难起,家中一应事务都由外甥女尹沉壁打理,好好一个豆蔻年华的闺女出来支撑门庭,家中又是那般光景,不由得染上了些许世俗之气,比不得养在深闺的姑娘娇嫩娴静。
尹沉壁容貌算不得特别出众,出身又不高,如今及笄已三年有余,婚事还没有着落,她母亲病体难支无法筹划,唐氏暗暗心急,几年来带着她到不少宴会上露过面,当然,也不是没喜欢她的人,只是打听到了她的出身,都不约而同打了退堂鼓。
去年还有个刚中了进士的年轻人,出自江南名门穆家,在一次赏花宴上见过她后就念念不忘,但听说跟家里闹了好几个月,最后还是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