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前一站汪大春下了火车,临别前他和麦冬互换了联系,说是等这次出差完还要去麦冬家登门拜访。
看着名片上的介绍,麦冬对这位陌路之交徒增了一份喜感。
“资深信管风控专员?”麦冬笑着问。
汪大春忙不迭眨眨眼道:“确实是资深催收,当然你也可以说老要债的,只是哥哥我面唬心善,希望这趟行程能满载而回吧。”
挥手道别后,麦冬到站已是午后。火车又晚了三十分钟,他相信这是鬼域法术的副作用,又或者是那不知名魔物的影响。
离开家乡泉丘的两年里,麦冬只在徐北和周边的几个城市往来生活,以为延续这一段在大学就萌生的恋情总能有果,可到底无实而终。
也许青朵终究忍受不了麦冬每每的突然离开和他们周围空气莫名的变冷。而麦冬直到最后也缺少一份向她坦白身份的勇气,以致让她认为自己对彼此的未来毫无打算。
麦冬就这样揣着心事走回了家,渐渐加快的步子又好像已把往事丢了一路,轻松了一点。
推开家门,空气的温度有些生疏。家中无人,麦冬猜想奶奶一定每天都在医院照看爷爷。放下行李,他只望了一会爷爷的黄松木书柜,便回身锁上房门,在暮色中奔向医院的方向。
麦冬四岁就跟随同样身为道士的爷爷学习道术,现在想来似乎竟不知师承何门,根源何处,只是一味修习,以至于道术渐熟,外出求学毕业后的一两年里也成了谋生之计。
他也在大学的休息室抓过色鬼,在实习公司的财务室驱过穷鬼,虽然都是义务劳动,也算积德行善,顺风顺水。
就算最麻烦的枉死水鬼也从未像这次归来时惊险,甚至一种力不从心。
“不然,起码是八百起的生意。”摸索出裤兜里零碎的蓝绿票子,麦冬唏嘘着看了一眼医院门口旁的水果摊。
修道到底也要吃饭,一月下来最好的时候也不过四五百的余资。在徐北辗转了半月,傍身剩下的就更少得可怜了。
东边车棚旁倒是蹲着一个中年大叔,挤在一小片夕阳里抄手望着来往行人,跟前只堆了两个藤筐,一根扁担。
“来点吗?脆甜。”中年大叔布满皱纹的手拨弄着筐里的枣子,麦冬却对另一个筐里的几袋蜜枣感兴趣。
“哦,这是自家酿的,还能补身呢。”
手里的十块正好一斤蜜枣,剩下的钱买了些烤花生和苹果。
虽然爷爷是轻症失智,可这一两年来似乎越来越重,已经认不得许多人了。只有蜜枣和烤花生他依旧最爱吃,哪怕是陌生人给他,他也会老熟人似的拉着手聊起家常。
正因这样他反倒有一年没有吃过任何人送来的蜜枣和烤花生,清楚的时候他老是重复说着:“误事、误事。”
医院六楼的过道长而冷清,弯曲狭长的尽头是爷爷的病房。
房门斜对过的楼梯口站着低声私语的一男一女,草草对视一眼后麦冬走进了病房。奶奶手里的水杯刚放下转身就看到了麦冬。
“回来啦,正好你爷爷有话要说,我去买点晚饭。”
虽然奶奶语气平淡,但麦冬还是看到她眼角没抹干的泪痕。爷爷安静地半躺着,看到麦冬露出一个久违的温暖笑容。
“爷爷,你...你认出我了!”
半年前视频的时候爷爷已经认不得麦冬了,他想回来,可那时正被一窝小鬼缠着脱不开身。再后来和女友青朵的感情亮了红灯,生活就彻底乱了章法。
“你终于回来了,这一路不顺吧。”
麦冬怔了怔,虽然爷爷也粗通占卜,但肯定很久不得施术了。
“爷爷,这个世界到底有无神魔?”麦冬也没料到自己今天经历后脑子里蹦出的第一句是这个。
轮到爷爷沉默片刻,眼中用力回忆着什么。
“‘众界有道,略分七境。曰神、仙、人、鬼、妖、魔、灵。’也有有心人万苦搜集印证古劫前应是八道主世。后世诸多典籍中,神魔成为了遥远的存在,后来更成为一种信仰的传说。又一说,‘世上本无魔,所以成魔皆因神格失,仙念泯,妖无情,人心堕,鬼怨深,灵性没’,因为古远罕现,神与魔时至今日在修行界成为了一种信念的象征。”
麦冬听爷爷有一搭没一搭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已经有点摸不着头脑。爷爷停下来望着他开怀一笑。
“我也确实记不太多了,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知道。”爷爷突然正了正脸色,从枕边一个青灰盒子里取出一个木制物件。
“你怕是一直有心要问我,或者说你我师出何处,道源何门。其实四岁那年我已经告诉过你,只不过没多久我就施术封禁了你的灵力,可能影响了你的一些记忆。”
麦冬心下一疑,爷爷却无可奈何得笑了笑。
“其实又何止你的灵力。”
五十五年前夏末黄昏,星棋峰占星坪,石庐外。
麦冬爷爷负手而立,只不过他发色黝黑,面容俊朗,仍是风华正茂,年轻抱负。对面的青年男子银发束起,目光如炬的将最后一根算筹置于面前的星盘中,而这星盘又是更大算阵中的一处小角落。
俯瞰去,整个算阵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