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祎也笑:“对朋友当然要坦诚,不是吗,阿辞?”
秦砚辞垂着眸,用指尖摩挲着茶碗,细细的品味着两个字:“朋友?”
元书祎听着秦砚辞的语气,感觉到他对两人的关系只是朋友而不满意,于是逗他:“不认?不是还要同我退隐山林吗?”
少年的眸子被烛火照得流光溢彩,秦砚辞从未这样盯着别人的眸子看,也从来没有人能让他产生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秦砚辞其实很孤单,他在光怪陆离的尘世中踽踽独行,在万人奔赴的路上背道而驰,他志不在朝堂,却又被世俗所累,苦苦挣扎于世,终于在迷雾后遇到了能和他共鸣的人。
只可惜这人亦正亦邪,与他亦敌亦友。
秦砚辞不想与元书祎为敌,他视其为知己。
这样“情深意重”的话秦砚辞说不出口,他终于移开了目光,闷声道:“那我就算你答应了,我说话算数,你别忘了就好。”
元书祎敛着眉眼,沁雪凝露的尽头是少年落寞的目光。
两人独处的时间够久了,元书祎站起身:“我得回去了。”
秦砚辞也站起身,两人出了军帐,那边仍旧火光喧嚣,秦砚辞的手一直放在腰侧的顶松雪上:“孤江月呢?”
“在大帐里。”
孤江月太重了,元书祎负了伤,提着它不方便。
“我以为你会剑不离手。”
“孤江月是把好剑,不过我从前一直都没有佩剑,所以也没有剑不离手的习惯。”
秦砚辞目视前方火光照出的路,声音轻缓:“按说剑出鞘才有意义,我倒觉得,它就挂在墙上做个装饰也挺好。”
元书祎微微仰头:“孤江月总要饮血才能封剑。”
“这是它的使命,也是我的使命。”
元书祎知道秦砚辞在忌惮什么,她停下脚步,郑重道:“孤江月会一直守着南疆。”
“一直保卫蜀国。”
她会洗刷兄长的冤屈,踏寻兄长的足迹,重拾元家的荣耀,也会将蜀国的黎民百姓担在肩上。
秦砚辞信她,但这也是元书祎必须给他的承诺。
去往军医大帐的那条路没有守卫兵,秦砚辞回了篝火通明的盛宴,元书祎要取回她的孤江月。
“月儿,月儿!”
刘景昱鬼鬼祟祟的躲在营帐后面张望。
元书祎谨慎的扫视一圈才走过去:“景昱。”
“你的伤怎么样啊?谁帮你处理的?疼不疼啊?”
“南星帮我处理的,伤不重,也不疼,你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刘景昱忧色不减,看着元书祎脸颊上的细长伤口心脏直颤:“你真是吓死我了,我一想到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了比这还重的伤,我心疼的都上不来气。”
“劳你挂心。”
刘景昱身前的少女腰身挺拔,脸上的伤口给她添了几分锐利,只要她不说,没人会把她当作女子,她比皇城的世家公子强太多了。
从小就是这样,刘景昱想,月儿从小就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她真的就像九天之上落下的泠泠月光,寒冷干净,又淡泊坚毅。
刘景昱呼出一口气,那是他捉不到的月光。
皇帝要带着贵妃东行,东潼关是绮皇贵妃的故乡,也是两人初遇相识之地,此次南巡一来是视察房州城军防,二来便是带贵妃回故里。
四帅就此各回阵地,由刘大帅护送君臣东行。
刘景衍对元书祎极为欣赏,临走前询问赏赐,元书祎铤而走险求陛下免了房州城三年赋税,这道赏赐本不该由元书祎来讨,一是不够资格,二是太过招摇。
元书祎只是不死心,她借由免税来试探皇帝对上次房州城大战的态度。
很奇怪,元书祎感觉陛下有意回避那场战役。
但当她提起免税之事,刘景衍又像是缓和了一口气,就像是……就像是……
元书祎不敢,也不愿加深揣摩。
大地回春,南疆的柳枝抽了新芽,镇南营后身的土丘仍是一片荒芜,月光凉飕飕的洒在荒丘上,那道背影显得更加孤寂荒凉。
元书祎垂着眸,纤细的手指把玩着一片绿叶,绵密的羽睫挡住了她眼底的那团浓黑,和无休止的思念。
过了很久,元书祎终于把那片叶子放在了嘴边。
叶片吹出来的声音并不好听,甚至有些尖锐,没有她的琴声好听。
这首《离人归》是从前元书祎经常弹的曲子,元士清常年驻守南疆,元书祎很难见到他,回府后也只见过那几面。
离人归,思离人,元书祎是折翼的鹰,被困在了四四方方的囚笼,她想念驰骋的山风,想念原野的天空,想念漫山遍野的野花,和无名山上的竹林。
她在枯燥的皇城想念自由的空气,却在最自由的马背上思念元士清。
兄长不善音律,只会吹吹叶子,唯一能吹成的曲子便是这首离人归了。
元书祎放下叶子,偏头看向左方,那里没有光,但她觉得有人在那里盯着她。
“你可是想家了?”
元书祎下意识的皱了下眉,转身行礼时,神色却与平常无异:“大帅。”
王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