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水平来说,就算是重感冒也不至于要让这么多的人一起来治。
至于害皇帝落水的真凶……嘉禾在醒来的间隙迷迷糊糊的说,没有人推她,她是自己落水的。
可她又说,是有人害她。
“朕行至桥中央,望向水面直觉隐隐绰绰之间依稀有人在呼唤朕,朕忽然感觉头昏眼花,再回过神时,人已经到了水中了。”这是嘉禾的原话。
听起来颇有些诡异,倒像是那些志怪小说中的桥段。
太医们只好对外宣称,说皇帝是发了高烧暂时糊涂了。
只有烧坏了脑子才能说出这样的胡话,并且嘉禾的异常举动还不止这个,她躺在床上,时哭时笑,时而说先帝回来了,时而怒骂,说有人咒她死。
清晨时候宫门打开,白鹭观的得道高人进宫,说皇帝这是被妖鬼所摄,宫中有人用了巫蛊之术,想取君王的性命。
苏徽在听到这样的解释的时候,悄悄翻了个大白眼。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这些鬼话,可是他还偏偏没有办法冲出去反驳。他守在嘉禾身边,堂堂夏国皇帝,此刻看起来似乎真的有些精神不正常。
她此刻正睁着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呆滞的望着床帐,高烧还未退去,她的身体正处在极度的疲乏之时,可她说什么也不肯合眼,每当苏徽的劝她休息的时候,她就拼命摇头,说有鬼魅要谋害她。
“陛下,这世上是没有鬼的。”苏徽无奈的坐在她的身边劝慰道。
嘉禾用力的抿着唇,死死的攥住了苏徽的一只手,好像真的是处在恐慌之中的模样。苏徽试图挣扎,但拗不过她,也就任她这么握着。
没过多久之后,皇帝被巫蛊所害的消息就在宫城上下传开,又有人说不是巫蛊,传谣的人绘声绘色的说起宵小之辈在宫中悄悄埋了桐木人偶,用银针钉入了人偶的心脏,以此诅咒皇帝,幸而天子乃是真龙之子,有上苍庇佑,这才保住了性命。
但也有人说,根本没有什么巫蛊,而是年少的女帝在秋时犯了节晦,沾染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致使神智恍惚。持这种观念的多是宫内的医官,她们列举了一系列的证据,说有些人在春时不能碰花粉,一碰就会犯皮肤病,有些人不能食螃蟹,吃了就有可能丧命。用后世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过敏。皇帝是突然接触到了会让她犯病的东西,病中头晕目眩摔进了玉海之中,结果病情加重。
这两种猜测都传到了慈宁宫杜银钗的耳中。
前者她自然是不信的,杜银钗只相信这个世界有超出现有科技研究范围的自然现象,却不信什么鬼神。在她看来,什么巫蛊、诅咒都是荒诞不羁的谎言,将桐木人偶埋于地下那一段,简直就像是从《汉书武帝纪》中抄下来的似的。汉武帝晚年老糊涂,以至于酿成巫蛊之祸,她才不会犯下这样可笑的错误。
至于后者,她也不怎么相信。嘉禾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从未见自己的女儿会对什么过敏。虽说人的过敏源千千万万,不能因嘉禾过去十六年平安顺遂,就认为她百无禁忌,可杜银钗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于是她悄悄唤来了梁覃,“你去一趟长公主府。”
梁覃于是明白了,太后这是在怀疑自己的长女。
对于朝堂之上的大部分人来说,嘉禾现在活着远比死了要有利,北方战事还未到结束的时候,京城要是乱了,会造成的恶果是人们不敢想象的。
唯有荣靖会期待天子驾崩,嘉禾死于后唯一获利的人只会是她。
杜银钗没有证据证明次女的这一场大病就是长女下的毒手,她只是心中怀疑,所以派遣梁覃去试探一番,若真是荣靖,她也只能予以警告而已,总不能真的将长女给拿下扭送到次女面前。
梁覃面露为难之色,站在原地没动,苦笑道:“长公主早已料到太后会怀疑她。所以她早就已经来过宫中。”
“可哀家没有见到她。”
“长公主谁也没见,既没来慈宁宫,也没去乾清宫,她将一物交到了奴婢手中,然后就走了。”
说着梁覃招手,让侍奉他的小宦官将一口生锈的铜器抬了进来。
这是釜,古时人用来做饭的锅,圆底无足,造型朴拙,到了夏朝时早就没有多少人用了,这件大约是荣靖从哪里找来的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