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春和景明。
经过足足十日的造势,霓裳坊如期开业。
是日,霓裳坊门前,一条可容四人并排通过的通道拔地而起,从店铺门口延伸至街面,连接着三尺余高的舞台。
通道与舞台皆是红绸铺地,其上撒着细碎的玛瑙,阳光下熠熠生辉。
舞台周围和通道两边置下一百张椅子,来得早的人不论贫贱富贵,皆凭那张图文并茂的纸张落座,无限享用霓裳坊提供的茶水点心。
来晚的百姓和打探虚实的同行围在座位之外,摩肩接踵,窃窃私语,不一样的眼睛里是如出一辙的好奇。
人群外围,柳氏和楚清月坐在马车里,撩起车帘往远处看。
柳氏蹙眉:“这霓裳坊老板究竟在搞什么鬼?说是今日开业,却不让人进铺子里挑选衣裳,光哄着用些茶水点心,不做生意了么?”
楚清月也不明白,不过看着那精心搭建的舞台,她倒是有所猜测:“都在传红鸾要跳惊鸿舞,怕是在等她呢。”
柳氏冷嗤:“我昨日就差人去打听了,红鸾近日被一位贵客秘密接走,近十日未曾回过潇湘馆,霓裳坊上哪儿请人去?”
楚清月一笑:“总归是这样传的。”
柳氏哼笑:“若兑现不了,丢丑的是霓裳坊。开业就闹出这种笑话,到时不必咱们费心打压,这霓裳坊也成不了气候。”
话音方落,舞台鼓点骤起,琴瑟齐鸣,伴着乐声,五名妙龄女子小碎步走上舞台。
她们双足赤裸,一袭青翠色纱裙衬得瓷白小脸艳若桃李,纤腰不盈一握,细白的小腿在薄纱下若隐若现。
鼓点落,舞姿起,不同于谄媚勾人的艳色轻舞,她们举手投足干净利落,透着说不出的飒爽,令人耳目一新。
群众先是静了一瞬,继而如热锅入油,轰然沸腾。
“这些真是潇湘馆的清红倌吗?怎么一点也不像?莫不是随便找来冒充的吧?”
“我看像,那些妓子只会搔首弄姿,哪有这般赏心悦目。”
“不会吧?最前头那个我认识,确是潇湘馆清倌无疑。”
作假疑云于三言两语间消散,台上舞蹈过半,众人的注意力换了集中点。
“如此说来,霓裳坊没夸大其词,不过话说回来,霓裳坊难道是要卖这样的衣裳?”
“荒唐!这种衣不蔽体的东西,除却那些不知廉耻的妓子,谁会买?”
“哎哟你们激动什么?舞姬上台前人家就说了,舞姬身上的衣裳归舞姬私有,不在铺子里售卖,想买还买不着呢。”
议论不止,舞台上却已一舞毕。
五名女子站成一排拜谢观众,继而有序散开,竟是要再舞一曲的架势。
与先前不同,这次的舞柔媚似水,她们像没有骨头的妖精,虽不食人魂魄,却令人移不开目光。
人群里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男女皆有,伴着第二支舞结束,开启第三支舞。
与前两支风格迥异的舞节奏强烈,让人想不自觉地跟着律动,群情被推上新的热潮,却也引发了不满之声。
“说是惊鸿舞,红鸾呢?”
“是啊,光让这些人来敷衍,红鸾何时出来?”
“我可是冲着红鸾来的,一大早就过来了,看不到红鸾,我砸了这骗人的破铺子!”
声讨阵阵,由内至外传到楚清月和柳氏耳中。
楚清月极目:“吵成这样,霓裳坊还不让红鸾出来给个交代么。”
柳氏嘲弄地道:“若红鸾真在此处,早就出来平息怨怼了,哪会任其发展?依我看,霓裳坊压根儿没请到红鸾。”
“哗众取宠,难登大雅之堂。是我高看这霓裳坊了,咱们走吧。”
车帘放下,马车转向,车夫才扬鞭,欢呼声陡然四起,几欲掀翻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