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晦赞叹道:“还是老师厉害。”
温承章仅凭三言两语就将事实真相猜得所差无几,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温挽神色严肃,补充道:“国库的盐税收入近两年持平,若按王爷的说法,那么只能是有人利用三铢钱强买官盐,再运往关外贩卖以此牟利。楚家失盐又失钱,盐税又不得不交,只得掏家底来补窟窿,长此以往谁都受不了,所以楚大哥才找上你,对吗?”
“楚大哥?”元晦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
温挽没留意,继续说:“这次发动寒门起事,背后全赖楚家出银子支持。楚大哥明明自身都难保了,却还是二话不说帮了我……”
她在这说的动情,元晦倒是一听一肚子的火,打断她道:“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他这头帮了你,总要在那头讨回来的。”
“不可能,我……”
温挽说到一半,终于回过味来,抬头见元晦脸色阴沉,赶紧改口道:“我觉得王爷说的甚对。”
“行了,赶紧说正事吧,”温承章没眼看,“寒门那边需得控制好,千万不能假戏真做,伤及国本。郁家可以动,钱邕那边照样可以动,户部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国库根本经不起查,这两日我就让人动起来,先让钱邕下来再说。”
元晦拱手,“老师说的是,顾是非顾大人去了刑部,老师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差遣他。挽挽,你说是吧?”
温挽半只脚都已经偷偷跨出书房了,突然被元晦点名,不得不又转回来说:“王爷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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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朝会,右相位已经来回拉锯多日,杨慎本想今日一定要逼着上边把此事定下来,哪料到盛泽案会再次被人翻出来。
工部新任的尚书自上位起就在主持沅河堤坝重修一事,涉及到拨款,户部照往常一样以国库没钱为由拖延,承诺秋税征收后拨款。
工部尚书是地方上提拔上来的老人,最懂上头这套推辞,追究两回无果后,干脆一封奏折把户部尚书钱邕给告了。在这节骨眼上,钱邕这只有缝的臭鸡蛋可算是被叮上了。
“重修堤坝一事乃盛泽案后圣上亲下的圣旨,他户部尚书屡次以国库不丰为由拒绝拨款,不知眼中还有没有陛下。”
工部尚书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当即就把钱邕吓得跪伏在地,“臣……臣不敢。”
杨慎明白,这是工部尚书想来个釜底抽薪,他哪能让他如愿,故反驳道:“陛下,大齐兵祸后又遇天灾,各地流民无数,朝廷不仅要安置流民,还要赈灾,国库这一年来出的多进的少,确实拮据。”
工部尚书冷笑:“安置流民?赈灾?呵,杨大人可知,下官老家平州半数农民均沦为无地流民,三月寒冬冻死饿死无数,甚至有人易子而食,户部根本就无所作为吧?”
“无所作为?东有梅州开仓放粮,西有牧州收民自耕,何来无所作为一说?”杨慎反应极快,若是坐实户部无政绩,那户部就难看了。
“梅州开仓,开的谁家粮仓?牧州流民自耕,耕的谁家田地?”工部尚书环视一周,一字一句问道。
众人沉默,朝上瞬间弥漫起一股难言的压力。
见无人做声,工部尚书继续说道:“当年梅州开仓,常平仓无粮,后强征微县大户顾家粮仓,致户主惨死;牧州圈地之风盛行,治下大半土地归刺史所圈,后收归流民为其耕种,却仅给半年口粮勉强果腹。这些,我猜诸位大人也不曾知晓。”
“大齐疆域辽阔,若事事知晓,却也不现实。”有人说。
“非也,”说这话的人大概没过脑子,杨慎简直想挖开对方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不是空的,“此事怪臣视察,轻信了下面人的呈报,我定责令限日自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你是户部的吧?” 工部尚书问那位说“事事知晓”的官员。
“在下户部侍郎陈评。”
“嗯,”工部尚书点头,“此前盛泽水患,堤坝一溃千里,重修堤坝总计耗银多少?是全程返修还是只修盛泽治内?”
“这……盛泽一事非本官分内之事,故……不清楚。”陈评偷偷看了杨慎一眼,支支吾吾地说。
“好一个一问三不知,圣上,若户部官员皆尽如此,那钱尚书这位子坐的还真是轻松呢。”工部尚书说这话的语气虽然轻描淡写,但背后的意思却叫大殿上的人个个吓出了一身冷汗。
众人恍惚记起上一个说话如此不留情面的人,是温承章,他做官不为名利权财,所以得罪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这位他提拔起来的工部尚书,显然尽得他的真传。
钱邕不是傻子,工部尚书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再不说点什么,那真就可以回家吃自己了。
“陛下,户部事务庞杂,哪是旁人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请陛下……”
他们在那吵的时候,仁敬帝原本在闭目养神,他近来身体越发不好,时常精神不济,“咳咳,既然钱爱卿连户部事物都打理不清楚,那还是先别打相位的主意了,把分内之事先处理好。”
仁敬帝一句话,把钱邕的路堵死。
钱邕大气也不敢出,磕头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