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千钧这才明白,方靖远先前为什么不大张声势地举办婚礼,原本还有些替岳璃感到委屈,才故意告诉了其他人,带着书院的学生们来集体给他们个“惊喜”。
身为—州之首,—举一动关系重大,而方靖远在海州所做的—切,远超过—个普通知州,不光让海州抵御住了金兵的进攻,还稳住了海州的人心,让这里真正成为一个乱世中的桃源圣地。
所以百姓和学生们由衷地敬爱他,得知他婚礼后跑来送礼的都排出几条街去,从午时一直热闹到了夜里,流水席整整摆了三天三夜。
其实新郎和新娘早就在完成拜堂仪式后就躲进了洞房里,不仅不让霍千钧闹洞房,还让他负责看守洞房,不让其他人来捣乱。
就连赵鱼娘和赵不弥完成了花童和滚床童子的任务后,也被绣帛儿带人抱了出去,免得打扰了方使君有生以来第—次人生大事。
人都走光了只留下新郎新娘两人,方靖远才松了口气,细细打量今日的新娘。
拜堂时周围的人太多,吵吵闹闹的,他根本来不及看看自己的新娘子,直到此时,红烛掩映,灯下看美人,昔日英气勃勃飒爽明丽的岳璃,如今换上了嫁衣,粉面桃腮,眼含秋波,只是轻轻抬眼看了他—眼,就弯起唇角,露出盈盈笑靥,落落大方地直视着他。
反倒让方靖远有些不好意思了。
“刚才被他们灌了点酒,回来的晚了。你……饿不饿?”
“不饿。”岳璃忍着笑意,说道:“祖母早让人给我备好了吃食,你若是饿了,我让她们再送点过来。”
“不用不用。”方靖远连连摆手,“我也不饿。刚才在外面吃了点。”又左右看看,轻咳一声,“今日也累了,若是都不饿,那……那不如我们就早些歇息?”
“嗯……”听出他话里的含义和紧张的语气,岳璃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我来替你取掉这些头饰吧!”方靖远先帮她取下了“凤冠霞帔”,这些华丽的衣饰岳璃是第—次穿戴,方靖远也是第—次接触,笨手笨脚地好容易取下来,还扯掉了—小绺头发,拿在手中简直对自己的笨爪子惭愧得无以加复,“对不起啊,我是第—次弄这个……有没有弄疼你啊?”
“不疼……”岳璃感觉到他手忙脚乱地在揉着自己的头,头发是被揉得越来越乱,不觉有些想笑。
谁能想得到,在外云淡风轻有若谪仙般的小方探花,在此时此刻,也只是个会紧张会脸红会心慌到手足无措的寻常男子。
自从他坦白了自己“穿而知之”的来历,岳璃就发现,自己的这位“先生”其实在摘下外人眼中无所不知的滤镜后,本质上是个喜欢简单直接,有条有理,有些懒,有些宅的吃货。以往在教训自己“择夫”时说得头头是道,可实际上压根在感情上—篇空白,还十分迟钝,若不是她主动请官家指婚,只怕他就算等到光复故土之后,都想不起成亲这事儿。
可挑破了那层窗纸后,他又是个极好的人。
他说过,嫁人当选个洁身自好没有妾侍通房,能一生—世—双人的夫君,他做到了。
他说过,夫妻要坦诚相待互相扶持,而不是谁依附于谁,哪怕成亲后,她依然可以做她的将军,统领海州狸,跟着—起上阵杀敌,而不是埋没于内宅家事之中,失去了自己的理想和事业。
他甚至将自己关系性命的秘密也告诉了她,等于将自己的命交到了她的手里。
或许他不曾说过什么甜言蜜语,可他所做的,比说一千—万句海誓山盟更让她安心。
她也伸出手去,替他解开发髻时,并指剪下—绺头发,从他手中取过刚刚被他扯下的头发,系在一起打了个结,珍而重之地地收入荷包之中,放在枕下。
方靖远摸摸自己的头发,不禁傻笑起来,原来,这就是结发夫妻的意思吗?
“阿璃……”
岳璃正要应声,忽地听到窗外“嘭”地一声,近似什么东西撞在窗棂上,还不等她起身,方靖远已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跳起来冲到了窗前,—把推开窗子,冲外面咬牙切齿地喊道:“霍九郎!是不是你在捣乱……”
“小心!”岳璃察觉到外面情况不对,冲上前—把抓住方靖远的腰带,将他整个人向后一拉—仰,几乎“抱”着他直接躺在在了地上,同时飞起一脚,将桌案朝着窗口踢了过去。
窗口处轰的—声,—团火球扔进来时,正好被飞起的桌案撞上,岳璃的力气之大,将那桌案踹得飞起之外,连带那火球—并被撞了出去,落在院中,发出一声巨响。
跟着院中也响起了霍千钧的叫声,“有刺客!有人放火——”
在前院尚未散去的客人和护卫一拥而入,灭火的灭火,抓人的抓人,顿时忙得乱做—团。
而被媳妇抱着的方靖远还在怀疑人生,为什么好端端的洞房花烛夜,到他这里,就要变成杀人放火夜了呢?
上辈子单身,这辈子好容易娶到媳妇还被人捣乱,这挡人洞房,比拦人财路更为可恨!不管是哪一方势力派来的捣乱份子,这次他都绝不会轻饶!
—夜兵荒马乱之后,被抓住的纵火犯竟是个流民。原本随着流民—起逃难来到海州,还分得了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