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你睡得沉,便帮你拿来了。”
手上这一管毛笔用了大半天,墨水已经所剩无几,说完这一句,俞峻又垂眸去吸墨水。
他这一切做得极为流畅,一举一动,行云流水般的赏心悦目。
不止如此,俞峻他批阅公文的速度也极快,张幼双看着他,心里怀疑,他真的看过吗?
俞峻好像基本上扫一眼,好像就把握了个大概,不必再多看第二眼。
不愧是曾掌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这效率果然恐怖。
工作都被接收,张幼双空手坐在座位上,莫名有点儿惴惴不安。
不声不响地把她的活儿拿去干了,好男人啊,她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
如果她上辈子的同事都有俞峻这个觉悟就好了,张幼双没事可干,忍不住胡思乱想。
俞峻接手了她的工作,她袖手旁观怎么感觉更忐忑内疚了……
可能是看出来了她的坐立不安和莫名其妙的内疚感,俞峻停笔道:“其实,你素日里可以多依靠我一些。”
张幼双苦笑:“我也想啊。”
她也知道自己这心态实在是有点儿犯贱。
这可能就是社畜的本能深入人心了吧,自己的工作让别人接手,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最重要的是,她没谈过恋爱,就她这个性格,还是和男朋友AA最自在。
俞峻没说话了。
张幼双和他这四十二年来遇到的女人都有所不同。
她字典里好像从来就没有“依赖”这个概念,凡事必先靠自己。
和他之前“娴静温顺”的理想型差出了十万八千里,某种方面而言,她更像个大众眼里的男人。
张幼双其实很想替她们现代的广大女性同胞解释一句,咱们现代独立女性,都有一份自己的工作,不靠男人养活,也不需要靠男人养活。
“我懂三妮儿你的意思,但我认为,女孩子最好还是要靠自己。”张幼双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一时嘴快反驳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还是靠自己最实在。”
俞峻竟然停下来,看了她两眼,认同了她的想法,“……你说得未尝没有道理。女子若不做男子的隶属,必先谋求其经济独立。”
张幼双倒是又愣了一下,心里轻轻松了口气。
她认为,看两个人合不合拍,最主要就是看这些层面。
比如说这种性别议题,又比如说阶级议题,再举个简单的例子,那就是“穷人穷到底是自己懒还是受自身所处的阶层环境影响”。
这种话题谈崩的可能性非常大,她和她爹妈都谈崩过不止一次,但幸运的是,俞峻他能保持一个温和包容的态度,心平气和地倾听不同的意见,学会“倾听”其实是最难的。
在和俞峻交往之前,张幼双也有自己的犹豫,虽然她确定俞峻的秉性没有问题,但她真的能和一个古人相处好吗?
俞峻就算再是个謇謇正直的君子,那也是个正儿八经的,接受儒家义理的古代人。
他从前的择偶观就是很标准的“能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只是遇到她才一路跑偏。
不过如今,张幼双却对两个人日后的生活又有了信心,她相信,哪怕她和俞峻之间隔着一道时空带来的巨大鸿沟,他们俩也能在以后的生活中,在一次次两个时代的碰撞里,一步一步慢慢磨合。
行不孤,道不孤。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掠了过去。
俞峻手下的工作明显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他闲话家常般地问了一句:“你方才做了什么梦?”
张幼双一时语塞。
她总不能承认她做梦梦到了他变成猫耳娘了吧?
张幼双犹犹豫豫:“我梦到……三妮儿你长出了个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