躯震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
定柔趁机推开他,嘲讽地笑着,转头走到窗前:“陛下口口声声要定柔,可定柔对你来说算什么呢?陛下后宫佳丽如云,若定柔真的从了陛下,算是情妇还是侍妾?左不过,是你一个粉黛玩物罢了,吾与昭明哥哥三书六聘,三媒六礼,拜过天地父母,无论生死都是彼此一生一世的唯一,而陛下能给我什么呢?”
能给她什么呢?
这句话,比甘州大败更加挫败了他。
忽然觉得,穿着衮冕,坐在金龙宝座上那个人,除了面前的皇舆全图,一无所有,江山万年,而他只是血肉之躯,百年后,不过史册上一个名号尔,史书工笔,自有评说。
她最后补了一刀:“我深爱昭明哥哥甚矣,不能梧桐相老,鸳鸯双死实为至生之憾,若非稚女羁绊,早已徇夫而去,决不由残躯苟活人世,我心已随夫君永葬大漠,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
张夫人听说皇帝来了,提着灯笼来到西屋,想着探探动静,若皇帝果真留宿,自是皆大欢喜,明早要准备御用盥洗的物什。刚走过来,忽见门扇打开,一个傲岸的身影走出来,扶着门框,眼神如梦游,迈步跃过门槛,走到阶下,猛然一个趔趄,脚下滑了一阶,险些跌倒,却浑然无觉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趟着月色走了。
张夫人跑进屋里来,女子站在窗前,她问:“我的天爷呀,你对陛下说了什么?老身从小看他到大,可从未见他失态过。”
襄王接到口信急急驰马赶往瑞山行宫。
是夜,一弯残月如钩似弓,挂在梧桐树梢,月色淡白,迷朦如蛟纱,树影婆娑,万籁俱寂,虫声啁啁。
皇帝还是在凉亭中,这次不是吹笛,捧着酒坛子灌酒,小柱子一行不敢上前,躲在假山后,愁云惨淡道:“已喝了不少,奴才知道陛下的酒量,怕是已经醉了。”
襄王走近了,酒气冲天,皇帝看到他,醉眼朦胧,举起酒坛:“来,四弟,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朕从前怎么不知道,酒是好东西!”
襄王要夺酒坛:“哥,你可从未这样过,一次兵败,何以如此想不开,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一仗,咱们还是占了上风的。”
皇帝又猛灌了许多,对着月亮高声喊:“难!难!难如登天矣!”
襄王坐到他身边。
皇帝呵呵大笑了一阵,垂首道:“原来我他妈输在这儿了!最致命的地方,明媒正娶,我偏就这个给不了她!”
襄王这才茅塞顿开,又是因为那个红颜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