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御史台也快关不下了,不如就将岳父大人轻笔带过,留他一条性命?……儿子明白,圣上钦点父亲查这个案子是信得过父亲,您不想有任何徇私之举也属情理之中。可说到底,岳父大人不过就是送幅画儿拍拍延王的马屁,并未做什么谋逆之事,还求父亲高抬贵手!”
残阳在他身上渐逝,一寸寸不留情的收回余光。他在轻烟慢尘中,就这样为楚含丹在这位令他心灰意冷的榜样面前下跪、低头。
宋追惗泄出一缕笑,黄昏的光澄澄地将他的脸分作两半,呈现出山与河清晰的分界,“你也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如何还来求我?你这岳父在官场中向来是出名的奴颜媚骨,朝中早有人看他不惯。眼下人人都将眼睛盯着我,你却要我放了他?即便他没有谋逆之事,也是擦不尽的污水,若我放了他,岂不是留了个把柄在别人手里?”
一抹催颓的笑意在宋知书眼底荡开,晕出一片浅浅的辛酸,“的确是叫父亲为难了,可儿子相信,只要父亲想抬这个手,一定是有法子的。”随后,他站起来,朝书案靠近一尺,沉寂在脸上一抹断巷残潢的色彩,“父亲就当是赏我的吧,当初延王一一将景王这党的官员都桎梏于掌中,唯独漏了父亲,父亲以为是为什么?还不是儿子从中斡旋,儿子舍了前途,心中所求唯剩一个家宅安宁,父亲就不能成全我吗?”
他坦荡的与宋追惗相对,在这一刹,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擎天底下所覆的是他的妻子。
闻之,宋追惗先是重眉深锁,前后思忖一番,又笑开,“罢了,楚家与咱们家到底是个姻亲关系,我就当是为了你。过些时日,我就将他放了,不过眼下风头正紧,怎么也得罢了他的官,这已是尽善,你且回去吧。”
这厢踅出去,才到廊檐底下,迎面便撞见宋知濯,不为别的,亦是为了替这位楚大人求情。
两人相撞,先是宋知书收身行礼,眯着眼像只狐狸,“大哥,听说大哥好了,我这个做弟弟的竟然还没抽得空去瞧瞧,真是该打!今儿瞧见大哥已经行动自如、神采奕奕,二弟心里也颇为高兴。”
“客气了,”宋知濯略抬下巴,朝他点过,隔三尺距离。他恍惚还记得,小时候宋知书总爱跟着他,形容似把他当做榜样,学文学武,无一不从。眼下,似乎已隔了经年之远,“父亲在里头吧?我来找他老人家说句话儿。”
残光已收,宋知书笼在一片幽蓝的昏昏沉沉中,他摆了袖,随手做出礼让,“在,大哥进去吧。”
当临进门内时,宋知濯扭头回望,只望见他渐行渐远的一个影子,在几棵老槐树底下高昂着头颅,颇有些文人风骨。半晌,他泄一抹晦涩笑意转入门内。
屋内才有丫鬟点过灯,宋追惗在台屏之前、辉煌之下执笔判文,听见脚步,他搁笔抬首,只等着人过来行礼。
“给父亲请安。”宋知濯笼了白狐毛袖口深深作揖,一件灰色圆领袍将他衬得内敛而稳重。
还不及他再开口,宋追惗先摇首一笑,“你也是来为楚大人求情的?不必说了,你兄弟前脚才走,也是为的这事儿。我晓得,你母亲同楚夫人有些交情,我也虑到这里,不看僧面看佛面,故而我已应下了。”
随后,宋知濯蹒步而上,浓眉隽凝,“儿子先谢过父亲,只是儿子今日来,是为这个,也不全为。”言着,他再度行礼,“儿子有一事想求父亲应允。听闻延王谋逆,牵扯党羽众多,想必这一查下来,罢官免职的不少,既有空缺,儿子想求父亲替我在军中谋一个职位。”
恰逢丫鬟奉上一应茶点,宋追惗指他坐下,自行端茶呷一口,蹙额淡淡,“这就奇了,你虽从前跟着赵将军学过几年兵马骑行,可也是自幼饱读诗书,如何不等着考个功名做个文官,反而要从军?要知道,这一介武夫熬到顶天,也不过是个三军正使,文官才做得那一朝宰辅。”
东墙临窗下,宋知濯坐在那里,端正笔挺,头顶上悬一个“志存高远”的草书字帖,照耀着他仿佛光明的前程,“儿子细思来,一则儿子自幼爱武,二则既为朝廷出力,当不论文武,俱有用武之地。三则,眼下空缺较多,正是个大好的机会,儿子不求多大的官职,愿意从一个小小的武翼郎做起。”
摇上望去,宋追惗沉靠向拓玄鹤的椅背上,两个指端轮回在案上缓敲,半晌,骤然落停,“既然是你的志向,我也不便再多说你什么。回头我安排一下,想必军里也不会不卖我这个面子。这也好,也叫你两个弟弟看看你上进的样子,激励他们也奋发图强。”
夜兜头而下,宋知濯回去时,有小丫鬟替他引灯照路,步子在无边的夜踱出沉闷的回响,每一步,都踏得稳若磐石。若想在这盛世助穆王立下不世之功,他得先靠近权利的风暴。而这风暴于他,莫如这脚下三尺幽明之光。
光一掠,即到了年关时节,梅开二度,春在眼前。院里的山茶娇媚地开在院墙之下,蹭着一片光鲜的日头。
而对过一面,槛窗上爬进的一片暖阳里,有明珠慵慵地蹭着。她托腮在窗台,后头蓝缎布鞋尖儿在裙里惬意晃荡着。桂枝上压着雪,偶有朔风掠下零星雪花,落在她发间,她垂首再晃荡下来。
一切恬静得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