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下境况却并非两人能安心谈论的时机,言烨开口将她跑远的心思拉回来,问:“门上有什么?”
红线收回神,正经望向石门:“线条、图案。”
言烨道:“可能看出要如何才能打开这门?”
红线知道,便就是因为知道,她才回头望他,望向他那一双盲眼,复杂道:“仿似……移动门上石块,拼合全壁上图画,便能引动门中机关,打开此门。”
林和泽当真是欺负他眼盲,如此机关正常人花些时间都能解开,唯独言烨,因他眼盲,即便知晓妗月就在这门后面,他此生也都不能打开。
言烨闻言,沉默良久,才转身朝向她,恳求一般:“你——可能帮我?”
红线侧眼望那石门,而后将视线移回来,深深看着他,问道:“你如此多年始终听令于林和泽,是否便就是因为妗月?要我帮你也行,但你要先告诉我,妗月为何没死?”
当年她可是亲眼见到一支箭矢从后而来,贯穿妗月胸膛,林和泽只是一介凡人,如何能做到生死人肉白骨?
她不信。
因为连她都做不到。
言烨垂眼,一双眼隐在暗下,红线瞧不清他情绪,只听他道:“原先,我也以为母亲她死了……”
一切归咎于人心二字,只能说林和泽当真将人心看得清楚,他知晓仅凭一只蛊虫、仅凭身体的疼痛,是无法俘获人心的,人心不可控,但人之所求却可控,要想掌控一个人,那便只需将他所求之物牢牢掌握在手中。
此局,在他当年地牢中见到妗月所挖的那个洞时,便就此布下了。从言烨身边夺走一切,将他推入深渊,再向这深渊照下一束光,此光便是他之所求、他之所有,他再也离不开它。
言烨幼年时期,受妗月抚养,整个银月教中只有妗月待他亲善、待他如亲子,妗月便是言烨最为割舍不下。林和泽在他面前造出妗月假死之相,便就是将他推入深渊,要他绝望,绝望之下,他对他更是深深恨意,受恨意驱使,他想杀他,便只能努力变强。确实,所有都如林和泽所料,小瞎子不负他期望,以瞎眼之身,带着比旁人更坚定的心,熬过炼制药人的痛楚,从尸山血海的恶人谷走了出来。
林和泽很满意,满意的同时,却愈发控制不住他,当年十岁的小瞎子便已经能瞒下众人推翻他攻占聊北城的计划,那是他第一次明晃晃地违逆他意。绝望与怨恨共存,怨恨愈深,小瞎子想杀他的心便愈盛,往后多年,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他松懈,将他除之而后快。
可没想到,林和泽的局早已布下,在他终于将刀锋抵在这恶人脖颈上时,这人却告诉他,他母亲妗月没死,而决定她未来还能否继续活着的,是他听话与否。
林和泽将这一束光照了下来,深渊底部出现光亮,支撑言烨多年的信念分崩离析,林和泽以绝对的筹码扼住了言烨的命脉。
那年,是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在他即将能摆脱林和泽的时候,他手中的刀又再一次放下,继续担当着林和泽的刀,没有感情,没有诉求,只有命令和杀戮。
红线听完,忽地沉默,这地牢深处,随着男人嗓音落下,而陷入沉静。
而言烨却并不在意红线此时心境,他不需要她对他说什么,他现下心中皆是墙对面的妗月,此地并不安全,愈耽搁一分风险便愈加深一分。他欲开口唤她帮他,可唇瓣开合间,他这时候却莫名不愿换她“师叔”二字,于是他回忆起居远岱任命她为定风剑剑主那日,所唤她的名字——
“红线,”他神思回笼,问她,“你可能帮我破开这扇门?”
红线闻声一怔,而后忽地抬首望他:“你方才唤我什么?”
“红线。”他眉眼间恳切澄明,仿似并不觉得此称呼有何不妥,只听她反应才微皱了皱眉,“你不愿我唤你姓名?”
他顿了顿,复道:“若是不愿——”
红线立刻打断他:“便就如此唤吧。”
虽然她面上强装着镇定,但心里却始终未平静。
——这是他第一次正正经经唤她名字。
临华宫外遇到时,少君唤她“仙子”。
小太子那一世,他唤她“梅树妖”。
此生他眼瞎望不见她容貌,不明她身份,却是首次唤出她姓名。
一股莫名的感觉随着他嗓音淌入她心底,红线的心“砰砰砰”跳动不停。
言烨听力敏锐,立刻就察觉到了,疑惑道:“你心跳很快。”
闻言,红线猛地咳嗽起来,欲以咳嗽声掩盖住心跳,并随之扯开话题:“并、并未啊,你听错了,方、方才说到什么?哦——这门,这门我能开啊。”
言烨注意力回归:“当真?”
红线道:“当然当真!”
言烨道:“那此番便麻烦你了。”
说罢,他往后退,让出路腾出空间,让她解开这门上机关。
却不想红线见他如此忽地将他手握住,他身体一滞。
红线疑惑道:“你退什么?”
言烨心思乱了。
红线却没能看出来,只道:“莫不是你以为仅凭此门,便能让我费脑子去想如何解这门上图案了?”
“莫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