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原来在他心里,他一直从未停止对她的猜测。
恶人谷谷底,他第一次发现她,面冷心冷,从未开口质疑过她身份,她便以为,他是不在意她的,哪怕能猜到她非人,他都不会在意她的存在。
没想到“她是谁”这个问题竟藏在他心底这么多年,至今才开口问她。
红线哑住,不知该回答什么,因为这是个连她自己都忽略了的问题。
他是少君时,她是天宫中一名仙位微末的小仙。
他是太子时,她隐身在他身旁,是一只假妖的身份。
那么如今呢?如今他是这江湖乱世中飘萍的一名卑末药人,她又在他的这段生命中担任了什么身份呢?
红线不知道。
万语千言只变作一句:“我不会害你。”
言烨笑,笑得躺下来,躺在草地上,夜风将青嫩草叶间的摩挲声奏成一曲清音,而男子的笑声便就夹杂在这曲中,朗朗清凉。
到最后,他所有的笑,都变成最后一道尘埃落定的自嘲:“你确实从未害我。”
他仍是对她一无所知,十余年前是这样,十余年后依旧如此。
这不碍事,他终究只是一人独行。
言烨再不提红线身份的话题,自嘲过后,反而一派轻松,他躺在地上,一双盲眼朝向天空,忽然问道:“天很美吧。”
因他话,红线抬头望天,夜色向天幕蔓延,沉沉地拢下,拢住一整个凡间。今夜的星不多,月却很亮,弯弯的一道月牙儿挂在天幕中央,它周边的几颗星便如失色一般。
红线点头:“是美。”
言烨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到:“幼时,听母亲说,无雨的夜,有星,有月,星时繁时密,月时圆时缺,却依旧无碍夜色之美。由此可见,双眼清明的人是幸运的,世间美丑皆可纳入眼中。只是,谁都知晓,人的心却不如这些可视之物一般,能许人看得清明。”
话落,他们之间出现了少见的宁静,沉默又和谐。红线知他意有所指,却不知该如何搭腔。
他身体里的蛊虫已躁动了很久,她知道,她能感觉到他此时身体很痛,因为即使他现在仰躺在草地上,刻意将疼痛忍耐压下,他的身体都还在极小幅度地微微颤抖。这却并非是怕她察觉、怕她同情,而是他早已习惯如此,默默忍下所有,习惯地不将疼痛表露在外。
直到他彻底痛晕过去,红线才叹一声,慢慢将身子挪过去,半抱着他,往他身体里灌输仙气,几乎是一瞬间,她找到了他体内作乱的那只蛊虫,用仙气包裹住它,远离他的五脏。
因此,昏睡中,言烨身体内的疼痛减轻,他皱紧的眉头便也随之被渐渐抚平。
红线感知着仙气团中的黑虫,有意识地将五指合了合,仙气收缩,黑色的蛊虫便立刻在仙气团中扑腾着挣扎起来。与此同时,这黑夜无边的天幕下,有云迅速聚集。
红线抬头望天,阔别二十余年的天罚雷云迅速聚集在她头顶,沉沉的,闷响着暗紫的雷电。不一会儿,这偌大绵延的一整块云团,便如同一只沉睡的巨龙,倨傲地盘踞在整个清陵城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