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沉目望她片刻,又回过身去。
红线见状尴尬,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院中忽而一阵强风,满树白花飒飒舞开,铺了满地。
凉风阵阵间,红线莫名笑出声来,似是释然:“忘便忘了吧,左右我找来了。”
她上前走近言烨:“我先前说要告别,却也没什么同人告别过的经历,不知具体是怎样的流程,便就按着我自己的想法,为你准备了些东——”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被自己忘在东宫的那一箱五彩丝线,一拍脑袋,懊恼道:“糟了,我将它们忘在东宫了!”
说罢,转身便想回去拿。
不想言烨忽地拉上她手腕,止住了她离去的步子:“你……”他声音低哑,双眼沉沉盯着她,似幽幽的碧海,连绵漾过。
半晌,他唇张合过后,又像是将什么压了下去,改口道:“莫回去取了,同我在此处待一会儿。”
红线想了想,并指从自己发间划下,割下几缕黑发:“也是,不过是些丝线而已,我本身就有。”
抬手间,掌中黑发灵光闪过,变为了几根朱红的丝线。
她捻起丝线递给言烨:“诺,我教你编绳。”
见言烨神色微愣,红线也不解释,将他拉到树底下坐下,将手中的丝线的一头并起,打了个结后,塞进他手中。而后自己弯指勾起丝线的另一头,抬头瞧了一眼天色后,道:“看仔细了,我可只教你一遍。”
话落,她便指下反复,径自编织起来,边编边道:“先是将这两根展开,而后其余绕进去,再这些展开,再绕进去……”
红线兀自说着,言烨渐渐回神,目光从两人手里连接的朱红丝线上移,落到正认真编绳的女子面上,皱了皱眉:“为何要教我编绳?”
红线闻言一怔,不过一瞬,指间缠绕,又继续编织起来,云淡风轻般回他道:“教你学会打发时间啊。”
“不妨告诉你,我生来学会的第一件事,便就是这编绳。”她道,“自察觉自己能动,却又不得其法学会像其他人一般行走时,我便只能日日年年卧在原处,盯着我面前那一堆红绳打发时日。千把年下来,没学会什么有用的东西,倒是深深记住了那些红绳丝线间的纹路,竟叫我自然而然学会了编绳这一项技艺。”
“再然后,我便凭此,在天……在妖族谋得了一份好差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而咧嘴笑开,极为灿烂,“是以,它对我来说,最为重要,也最割舍不下。”
言烨闻言沉默,静静盯了她半晌,道:“那为何要教予我?”
红线顿下手:“便就是因为它是我唯一所会……”抬头看他,“才教予你的啊。”
而后,她轻声一笑,歪了歪头:“毕竟,除了编绳,我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会。”
红线笑得清浅,晃进对面那人眼中。树梢有白花落下,坠上他俩指间的红绳,顿了一瞬,又滑下,落向地面。
“虽然它对你无用,但我也只会这一个,再给不了你其他。”红线低头吹开手腕落上的白花,继续编织起来。
言烨却是手中一紧,将红绳拽近了些许。
红线正编着绳,手握的不紧,因他这一拽,不慎令丝线脱出手落下去。
红绳一头在言烨手中捏着,另一头坠下,在空中摇摇摆摆一圈圈转开,已编好的那一段绳结也因此一圈圈散开。
红线一惊,连忙伸手捏住,险险阻断绳结继续松散。她长吁一口气,捏着绳尾部将其提起,抬眼问言烨:“你方才拽什么?编绳需松散有度,轻轻柔柔的,最忌用力不均,稍不慎便……”
却撞进了言烨正垂下看她的一双眼里,内里纷纷扰扰映进了一袭红裙和一地白花,叫她口中一顿,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良久,红线尴尬撇开眼,将手里编了一半的红绳塞进他手心:“虽这编绳没甚大用,但、但至少可令你平日无事之时,不只有窝在房里看书这一种打发时日之法……”
言烨仍看她,她愈说,声音愈低,也愈发没底气:“罢了,不想学便不学吧,我能给的都给了,自此银货两讫,不欠你什么。”
说完,她自己却是一怔。
是了,她本不欠他什么,那为何近日惶惶不安,自觉亏欠他什么?
为何?
可不待红线思清,言烨声音一沉:“银货两讫?”他抬手便想拉她。
然而不知怎么的,他体内忽而一阵无力感袭上,眼前红白杂糅,双目眩晕,他倏地往后倒去。
红线连忙扶住他,慢慢靠在树干上。
言烨强撑出一丝气力,望向他眼前虚幻得只剩一抹红影的红线,眼里复杂含着丝丝怒意,却因药力袭来,再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
树下一阵静默。
“言烨?”红线推了推他,轻声唤道,“太子?殿下?”
那人昏睡过去,一无所觉。
红线偏头,看向言烨的脚,而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已展开的黄皮油纸,淡淡扔开。
想来,用的是凡间的东西,少君再怎么也查不到她身上来。
红线抿唇,指尖灵光闪动,轻缓化去言烨鞋袜。
第27章 回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