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一路上,她再也没有说起糖葫芦,八荒也没提起宁儿,在马车滴滴答答的声响中,两人一路无言。
天色沉沉,只有天边的月光发出微弱的清辉,蜀国皇宫内的坤宁宫刚刚落锁。
夜风穿梭过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发出淅淅索索的声响,伴随着守夜的宫人们打起精神过夜。
这是皇宫中再平常不过的一日。
蜀皇今晚宿在叶贵妃处,公孙皇后在贴身姑姑的服侍下沐浴梳洗。
湿哒哒的发丝被宝珠姑姑细心地擦拭干燥,又往手心里倒上了一些金桂油,在手心搓热之后慢慢地揉进了那一头黑藻似的发里。
桂花的香气氤氲在殿中,皇后看着自己眉梢眼角起来的皱纹,目光沉静而安详,似乎并不为脸上岁月痕迹所扰,反倒是颇有兴致地沾了面脂,拿指腹一点点地涂在柔软的脸上。
待到身上的水汽渐渐散去,她才声音懒懒:“天不早了,睡吧。”
话音一落,正殿内明亮的宫灯便被一盏盏地熄灭,偌大的宫殿里,只留了床边的两盏灯摇摇晃晃地照亮了床沿上的有凤来仪图。
忽然之间,殿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明玉姑姑快步走入殿中,衣摆带起宫灯摇曳,忽明忽灭。
“娘娘,出事了。”
明玉的声音小而急促,黑夜中,皇后微微蹙眉:“何事如此惊慌?”
“嘉瑜宫的悦贵人,今晚被彤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撞见与太监……”
明玉面露难色地看向皇后,未说完的话意思再明白不过。
皇后原本蹙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悦贵人最近颇为得宠,陛下一个月里五六日都翻了她的牌子,前两日还说起过了年便给她升位份。
这个节骨眼儿上,她怎么如此?
还是和一个太监?
公孙皇后望向檀木窗外遥遥悬在天边的明月,浅浅一叹。
今夜宫里,注定要不太平了。
第五章 不合规矩
嘉瑜宫主殿内,彤妃一身墨绿宫装坐在主位之上,身旁侍奉的绿桃低垂着眉眼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嘉瑜宫出了这么件事,主子身为一宫主位,怕是也难逃责罚。
想到这里,她看向跪在下首的悦贵人,眼神似是刀子。
都怪这下作的女人,亏着还是侍郎家的嫡出姑娘,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竟然在宫里做出这等子下贱事来,到头来被人撞破,还要连累她们娘娘。
真是晦气!
“绿桃,”彤妃素来温柔的声音带着不可查的颤抖,皱眉遥遥望向门外。
“你去看看,皇后娘娘来了没有?”
“诺。”
绿桃领了命出殿,彤妃的目光回旋,又落到了悦贵人的身上——原本未着寸缕的身子上草草披上了一件湖蓝色的外衫,白玉似的膝盖跪在冰冷的砖地上,因为寒冷泛着微微的青紫,无瑕的腿上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回想起不过半个时辰之前瞧见的那一幕,彤妃觉得有些犯恶心。
太监……这悦贵人和一个阉人在花园里赴云雨……
彤妃自幼长在深闺,父亲为人清正却也古板,自小读得是《女戒》《女训》,一朝入宫,也是谨小慎微,守着自己的女儿安安分分地安居一隅,熬了多年才封了妃,做了这一宫主位。
谁料她本分了一辈子,今夜,嘉瑜宫里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想到悦贵人与那太监在她宫里可能做过的种种,彤妃向来柔和的目光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厌恶,看着跪在下首的悦贵人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陛下待你不薄,你怎敢做出如此下*贱之事?”她质问着悦贵人,声音严肃。
悦贵人垂着头,一语不发。
晚风裹扎着草木的香气吹拂进殿,彤妃拢了拢手臂,只觉有些发凉,低头看着悦贵人不断颤抖的身躯,拧起了眉。
旋即,她朝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去取件大氅来。”
宫女领命,疾步出了正殿,然而刚走到殿门口便瞧见两盏凤灯往殿内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