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坐在主位,詹家父子与吉彦、信旻分坐左右。
“今日闹二老清静了。”头戴纶巾,留着寸长须,瞧着极儒雅的中年男子笑着朝主位拱礼。
吉忠明看过相貌堂堂的詹云和,笑回:“你客气了。”有楚陌珠玉在前,他现在眼也宽了。昌平二十四年,陕东乡试第二名,今年二十一岁,确实了得。只亲事定得这般晚,该是在精挑细选,怎就瞧上然丫头了?
不是说自家孩子不好,他就是有这一疑。
吉安进门时,屋里正寒暄。吉孟氏见着闺女,忙站起,伸手过去拉住:“这便是小女,”不掩喜悦,“下个月就成亲了。”
詹云和之父詹韦起身拱礼:“恭喜恭喜。”脸上热情,比之前胜了一分。詹云和目光在吉安身上匆匆过,神色无异,跟着拱礼:“小姑。”
聘礼下了,他便同了吉欣然,在她跟前是晚辈。吉安颔首:“同喜。”果然如她所想,詹云和非慕美之人。
行过礼后,詹云和又退到了父亲下手。眼睫下敛着,原来这位就是楚陌要娶的女子。美则美,但瞅着性子偏冷。思及书院暗里传的流言,眼睫掀起,楚陌可不傻,若真是被逼,又岂会下二十二抬聘礼?
至于慕美?楚陌自个颜色就上层。
见过了詹家父子,吉安停留了片刻便离了正屋。只头一抬,就与紧抿着唇的呆站在厨房门口的吉欣然眼神撞上了。其死死攥着手里的死帕,看她出来,唇口渐渐松开,嘴角挑起。
“小姑。”
她在紧张。吉安轻点了下头:“恭喜。”
书里对詹云和相貌描写很细致,见过真人后,只能说文字还是单薄了点。三庭五眼比例适中,面部轮廓分明。一双柳叶眼,眼尾睫毛略长,就似天生带媚,但他双目清澈,又生生将媚压下了。若强要说哪里不美,那大概就是嘴了,唇薄。
吉欣然紧攥着帕的手慢慢放开,微屈膝:“欣然比不得您。”
跟着吉安的辛语,撇过脸,两眼都要翻上天了。道恭喜,回一句多谢怎么了?烫嘴吗?非要不阴不阳。
詹家父子去西厢探望了黄氏后,在吉家吃了便饭就回府了。他们一走,黄老娘帮着吉欣然理了聘礼,便也回了家。
五月底,詹家请期,与吉彦商议后将喜日子定在八月初九。黄氏不能动,吉彦来正屋,想请他娘帮忙操办。
吉孟氏一边捶腿一边叫朱氏、洪氏来,将事摊给了两人。朱氏、洪氏领了事就做,天天往三房跟黄氏唠流程怎么走、该备什、还缺什…急得黄氏嘴周连起火泡。
六月初一,吉安的嫁妆开始装箱。因着两地离得远,说是六月六正日子,实则六月初五吉安就得出门子,嫁妆还得早她一日启程。
楚家的二十二抬,吉家备了十四抬,一共三十六抬嫁妆。装好箱,吉家就挂起了红灯笼,贴上红囍。六月四日丑时,周明带着一群壮年大汉赶着马车来拉了。朱氏、洪氏身为娘家嫂子,也得跟着一道去铺床。
鞭炮送嫁妆,吉孟氏笑脸对外,转过身泪流满面。她养了十七年的闺女要去别家过日子了,想想心里疼啊,舍不得。
吉忠明也是一般,只老泪在眼眶里转没掉下来。欣欣跟着她爹,一脸懵,前脚踩着后脚,磕绊了一下,两圆眼里尽是茫然。她娘坐着大马车走了,没带她。
站在东耳房窗边的吉安亦红了眼眶,来这十七年,要离开这块方圆地了。回身看空了的里间,她的绣架也在嫁妆里,无论将来如何,应不会饿死。
三房门口,吉欣然痴望着东耳房,眉头拧着,直到此刻,她仍是不愿相信小姑竟能平安顺遂地出嫁,还是嫁给那位。
天作之合吗?
该是那位命贵重吧?
晚上,吉安亲下厨烧了几道爹娘爱吃的菜,想陪他们好好用顿饭。只不等饭吃完,吉孟氏就忍不住呜咽了起来:“我终于体会到大嫂的苦了。”闺女远嫁,从此再不是跑两腿想见就能见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