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月色透凉,只有一丝浅淡的光芒罩在床上。
床上纤细窈窕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将自己团成一个团,双臂抱在胸前,双眸紧闭着。
一副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怎么能让你觉得开心呢。”他哑声呢喃。
不过短短月余,她像变了个人一样,软糯甜柔的影子彻底扼杀不见,只剩下一个肃杀尖利的女战士。
好像浑身炸满了利刺,不许他人接近。
她白腻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黑色发丝黏在上面似乎不舒服极了。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好像想挣扎着醒过来,可却无法睁眼。
被眼睑覆盖的眼珠激烈的转动着,眼尾沁出一抹泪浸透浓密的睫毛,她晃着头不知道在拒绝什么。
傅寒时看着心疼,轻轻抬手捋开她的发丝。
她好像很疼很痛苦。
手掌按在胸口上,消瘦的身体不停的颤抖。
“安锦,安锦。”
傅寒时俯身轻轻喊她,可她好像醒不过来。身子抖得更加明显,埋头进枕头里,好像在梦境里挣扎不出来。
傅寒时不知如何是好,心疼地俯身下来轻轻地抱她,温柔轻拍她后背企图安慰她。在他身体碰触到她时,她更剧烈地挣扎,然后不知怎么突然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他。
严丝合缝,好像生怕被他推开似的。
两个人挨着,她无力地贴在他胸口上,眉心紧蹙挤出两道沟壑。过了许久她才冷静下来,终于陷入沉眠。
“你梦见什么了呢?”他在夜色里问,“怎么叫不醒呢?”
傅寒时小心翼翼将安锦放在被子里,碰触到她时心口发涩,心疼她。
瘦了。
她瘦了很多。
将她粘腻的发丝拨到后面,转身从床头柜上抽出两张手纸将她额头上的冷汗擦干,此时她刚睡好他怕惊醒她动作放得很轻。
原本他们交颈而眠,现在连照顾她都不敢被发现。
等她睡沉之后,他才回到那个窄小的贵妃椅上躺好。
他的长腿无处安放,怎么看怎么难受,可他没动。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听话。
好不容易睡醒,他莫名觉得今晚不能安然度过。
果然。
半夜安弼怀被痛得抽搐着醒来,吓得岳梦一时六神无主,忙招呼安锦和安湛姐弟两个起来。
救护车呼啸着冲进别墅区,载着安弼怀和岳梦离开。
傅寒时开车带着安锦和安湛紧跟其后。
在医院,几个人守在急诊外面。
安湛默不作声去买水,留下傅寒时和安锦在走廊里。
夜晚的急诊凝重繁忙,时不时有几声痛苦哀嚎,还有白色地面上凝固的红色血迹。
无一不显示着这里像是和生机勃勃相反的第一个世界。
“你晚上做噩梦了吗?”他突然问。
正垂眸盯着鞋尖出神的安锦闻言一愣,歪头似回忆,眨眨眼而后侧头看他,“怎么了?”
“你好像很难受,我一直没叫醒你。”
他居然叫不醒她,一开始是担忧,后来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听到这,安锦掀唇噗哧轻笑一声。
双手插在松散的白色呢子大衣里晃了两下,脚跟抵着地面往后靠在墙上,突然有了跟他分享的欲望,眼底闪过一抹恶意迎着他眼里的好奇说,“说起来,我梦里还有你呢。”
“嗯?”
明明听起来好似甜蜜的一句话,傅寒时却听出了危机四伏的意味,心不由悬起。
“我梦见你,抓着我去挡箭。”
傅寒时猛地蹙眉,似不可置信,刚要开口就被她制止。
“你听我继续说啊。”安锦笑笑,笑得像狐狸一样发坏,也像手握叉子的小恶魔,她定定的望着他魔鬼低语,“从你见死不救的那晚,我一直做这个梦呢。”
每个夜晚,她都被困在这里不得解脱。
不过没关系。
她知晓这会让他更痛苦。
可没关系,她愿意,她希望看到他痛苦。
这就足够了。
你看,他眼睛都红了,安锦笑了,胸腔低低颤动。
她已经能从他的痛苦里品尝出甜蜜。
“做梦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怎么好像要哭了似的。”安锦浑然不在意地说道,似乎是真不在乎,说罢还垂眸看着自己将大衣摆弄出的波浪。
男人默不作声握住她的手腕,缓缓收紧,手背上青筋凸起,而后又像不敢用力似的又放松,手掌虚虚的环着她。
心中的悔恨涌起惊涛骇浪,疯狂吞噬一切。
这些话宛如一柄带着铁锈的钝剑捅进他胸膛,搅得鲜血淋漓。
“你是后悔了吗?”安锦不以为然地打趣他。
长久的沉默,在安锦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他哑声说,“后悔了。”
门外天光乍亮,天边的云像烧起来似的,将他眼尾映得通红。
可她却笑了,只不过刚刚眼底浅淡的笑意散开不见,她只是弯弯唇角,然后仰头望着他,定定地说,“可是,没有后悔药啊。”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不敢将希望寄